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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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9年

这篇小说和我以前讲述的故事不大一样。

  究其原因,事情发生的突然,猝不及防,无法抵挡;其次,从发生到结束——真正的结束——过程无比漫长;还有,当真正的结局被展现出来,其爆炸的当量不亚于二战时美国人在日本广岛投下的原子弹。

  多年前,我和霍丙去B城开会。会议不长,且无其他安排,所以,会议结束当晚,我们就找了一家歌厅去唱歌。说来也巧,那家歌厅的生意出奇的好,所以,当我们想找女孩陪着喝酒的时候,歌厅只能满足我和霍丙两个人中的一个人的要求。

  霍丙长得有些像金丝猴,就开玩笑说:“如果是瘦一点就陪我好了。”他指一指我,又说:“你长得像狒狒,如果女孩胖一点,就陪你。”

  我点头。

  不久,门开了,过来了一个女孩,不胖不瘦。

  霍丙和我同时笑了。

  女孩倒很大方,坐在我俩中间,说:“闲着也是无聊,我一个人陪你们两个人好了。”

  大家没有什么异议。

  于是,开始唱歌,一边唱歌,一边喝酒,等到深夜两点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出了歌厅。记得是拉着女孩的手,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之后,女孩就神秘地消失了。

  我和霍丙打了一辆车,想要返回住的地方。

  我们说出酒店的名字,并和司机讲好了价钱,可是,言明自己非常熟悉此路的司机,却在我们上车后开始迷路了,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他找了大约一个小时。

  霍丙有点生气了,他坐在司机的后边,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我说:“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路啊?”

  我问司机:“是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路啊?”

  司机说:“知道啊,知道啊。”

  霍丙说:“操,咱们干脆把他杀了吧。”

  这是一句玩笑。

  可是,我发现,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动起来。

  真是一个胆小鬼,玩笑都听不出来吗?

  霍丙又说:“反正已经杀了两个人了,不差再杀他一个。”

  我赶紧制止他:“算了,别瞎说话了。”

  霍丙说:“不行找个人问问。”

  司机如得赦令一般,要找人问路,果然见到一个人,匆匆地在路上行走。他停了车,要开车门,开了几下也没开开。我拍了一下他的腿,对他说:“你别动了,我去问。”

  这时,司机的脸都白了。

  只是,我们都没有注意。

  我打开车门,向那个行人走去,可是,正要喊他时,他转身进入一条漆黑的巷子,咳嗽一声,便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我非常懊恼,骂骂咧咧地回到车上。

  霍丙说:“去他妈的,我们下去算了。”

  我想想说:“好吧。”说完,结算了车钱,稀里哗啦地下了车。

  在我和霍丙的意识还清楚的时候,我们打算找一家小旅店待到天亮,然后再设法回会议定下的酒店,可是,等天大亮,我们醒来时,却是在路边的一个树木茂密、花草繁多的小山上。

  我们背靠背,十分狼狈地睡着了。

  天亮了,我们原来可以回到酒店,和相关人员告别,之后,拿着行李赶往机场,飞回自己的城市。

  但是,出现了意想不到事情。

  我们被警察扣留了。

  头一天晚上拉我们的那个司机死了,死在自己的车里,死因不明,公安局的人让我们留下来,协助调查。

  这下子,宿酒完全的醒了。

  醒了是醒了,许多事情却说不清楚。

  我们被分别讯问,讯问记录支离破碎,唯一可以完全吻合的,是我们在一家歌厅唱歌,找了一个女孩陪酒,夜深了才出来,之后就不甚了了。

  好像坐过车,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后来才弄清楚,司机给家里发过短信,说有人威胁他,只是他发短信时,家人都睡了,第二天事发后才看到。

  我们说不明白。

  我们可能开过玩笑,我们可能生过气,但我们本质上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我们没有杀人。

  可是我们的大脑出现了空白,我们说不明白。

  这时,昨夜里陪我们唱歌的女孩来了,来当证人,她的证词救了我们,让我们摆脱了杀人犯的嫌疑。

  那个女孩的证词是这样的——

  昨天唱完歌,已是深夜两点,我们三个人出了门,乘坐她的车,去了她的住处,一直到天亮。我们三个人同处一室。天亮后,她困了,睡下了,我们才离开。

  “你们在一起干什么?”警察问。

  “可以不说吗?”女孩反问。

  警察摇摇头。

  女孩说:“我让他们两个人给我按脚。”

  “只按脚吗?”

  “只按脚。”

  “没干什么别的。”

  “没有,你们可以检查我的身体,当然,也可以检查我的房间。”

  警察暧昧的笑了。

  由于有女孩的证词,我和霍丙重新获得了自由,我们获得了自由之后,自然而然地和女孩成为了朋友。

  女孩的名字叫李新。

  名字很普通,一点也谈不上引人注目。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霍丙、李新各自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偶尔通通电话,更多的时候是发发短信,日子平淡而真实。那个死去的司机已经被我们淡忘了,他如同我们生活缝隙中穿过的一缕风,吹来时,有些凉,吹过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一直到今年的春天,我和霍丙有一次去B城开会,去之前,给李新打电话,不料想接电话的却是她的丈夫。

  他说:“李新住院了。”

  “住院了?”

  “对,住院了!”

  这大大出乎我和霍丙的意料。

  她丈夫说:“妄想症,越来越重,前几天刚刚住进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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