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出差到河水县时,遇到一个怪老头。
忙了一天,晚上无事,我在街上随便转转。说是随便转转,其实还是有目标的,那就是书店、报亭。转了一圈,总体感觉很失望。书店只见到一个,晚上还不营业;报亭倒是有几个,里面的报刊在我家乡全能看到。无味,天也冷,只好回宾馆。
路边,突然看见一个小书摊。我对旧书摊是情有独钟的,我的很多书都是从旧书摊上淘的。于是加快步伐走过去。书摊很小,小到只有十几本书。这恐怕是我见过的最小的书摊。看书摊的是一个老人,神情肃穆,不像是在看书摊,倒像是在朝圣。他的头发全白了,一根根在冷风中颤栗着。老人眼睛微闭着,并不招呼我,并没有因我的光临把眼睛睁开的意思。
我并不在意老人的态度,太热情了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不招呼我反倒感觉随便些。我蹲下身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代若琳的《苍茫大地》。代若琳是我们省著名的女作家,在全国的文坛也享有很高的地位,可惜十年前被人杀害了。当时这件事在文坛上搞得沸沸扬扬的,只是那时我还不喜欢文学,所以没太关注。只知道凶手是去她那城市打工的,因为还没找到工作,临时住在她家。结果却见财生邪念,偷她的钱财时被她发现,居然行了凶。
看到的第二本书还是代若琳的。再看,仍是代若琳的。居然全是代若琳的,真是怪事。疑惑中,我发现了代若琳的《天地之间》。这是代若琳早期的代表作,也是一本我一直渴望收藏却一直没能买到的书。
我一摸钱包,才发现居然把钱包忘在宾馆了。我摸遍了全身的衣袋,只找到八元零钱。我把那些零钱全递到老人面前,说:“这身上就这些钱了,买这本书可以吗?”老人并不看我手中的钱,说:“不卖。”我的脸腾地红了,既羞愧又愤怒。八元钱买一本二十多年前的旧书应该差不多了,这老头莫非穷疯了?我讪讪地缩回手,硬硬地问了一句:“多少钱管卖?”“不卖。”当那老头再次说出这两个字时,我恨不能踢他两脚。
忿忿地回宾馆。风一吹,越发地冷了。走了一会儿,回头看,冷风中那老头瘦弱的身体似乎有些发抖。
第二天就要离开了,早晨,我又去那老头摆摊的地方。那老头还在,那本《天地之间》也还在。我拿起那本书,掏出二十元钱,说:“这书我买了。”老头扫了一眼我手中的书,居然又说了一句:“不卖。”
我的犟脾气顿时上来了,掏出一百元钱,拍在书摊上,说:“嫌少,这回卖吗?”
“不卖。”老头还是那两个字。
我剜了老头一眼,说:“你想清楚,你这是书,不是黄金。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会给你这么高的价钱?”
老头索性把眼睛闭上了,说:“你就是当黄金买我也不卖。”
“你这些书都不卖?”
“不卖。”老头说出的还是那两个字。
“不卖你摆什么摊?”我忿忿地说着,转身就走。
老头喊住我,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我,说:“这本书给你吧。”
我一看,是一本印刷很精致的书名,书名叫《纪念代若琳》,作者是肖天力。但我一眼看出这是一本非法出版物,没有书号,于是扔在书摊上,转身又走。老头再次喊住我,说:“送你的,不要钱。”
我还是没理他,走了。这时,我听他在身后叹了一口气。
后来有一天,我和河水县的一个朋友相聚,说起那怪老头,朋友说:“我们那儿的人都知道他。他叫肖天力,代若琳曾经帮过他不少忙,可他儿子却是杀了代若琳。”
“他儿子就是杀害代若琳的凶手?”我吃惊地望着朋友问。
“是。从那以后,他就摆了那个书摆,已经整整十年了。他以这种方式在替儿子赎罪。”朋友说。
作者姓名:徐全庆
地址:安徽省阜阳市一道河中路129号颍州区委政研室
邮政编码:236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