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红,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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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1年

可可喜欢早起。可可早起只是为了坐在小区广场边的长椅上,默默欣赏一个男人打太极。

  可可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和他说过话,就像这个男人一直坚持打太极一样,可可就这样远远地欣赏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偶尔被闺蜜小萌撞见,问她看什么呢,可可总会淡淡地说,瞎看,眼睛却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广场的方向,很坦然很无意识的样子。小萌就会在可可的脑门上轻轻一点说,贱,然后咯噔咯噔走开了。

  十八岁那年,百花盛开的季节,可可去了乡下的姨妈家。姨妈家有一大片果林,粉红的桃花和雪白的梨花竞相绽放,微风一吹,片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红一片白一片的,像极了舞女飞旋的裙。可可便醉在这花的海洋里,情不自禁舞动起来。舞累了,闭上眼静静地呼吸着这大自然恩赐的奇香。

  小妹,情窦初开呀?

  冷不丁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可可登时从梦幻中清醒过来。扭头一看,一个俊逸的男人正冲她笑呢。

  讨厌,谁是你小妹呀,不许这样叫。可可嗔怒道,却并不走开。

  当然是你啦,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第三个吗?男人粲然一笑。

  那可说不准,这么大的果林,说不定就藏着一对对谈恋爱的呢。可可说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可可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心里莫名地一阵慌乱。

  哦?这么说小妹也在等人喽?男人也嘿嘿一乐,并无一丝的不怀好意。

  你这人好没羞,说了不让你这样叫的,难不成你见个女孩就叫人家小妹?可可故意绕开了男人的问题。

  只这一次,是缘分把我引到了你面前。男人突然一本正经地说,目光定格在可可脸上。

  可可心里再一次莫名地慌乱起来。

  你是在等人吧?可可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我正在这里打太极,就听见你在这儿咯咯地傻笑。微笑又回到了男人的脸上。

  乡下人也打太极?说完可可意识到话有些轻蔑,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

  城里人还跑到乡下赏花呢。说着男人也学着可可的样子捂住了嘴。

  可可却一头钻进了花海深处,可可不想让男人看到突然飞上脸颊的桃红,很莫名地,还滚烫滚烫的呢。

  莫非真的情窦初开了?这么想着,可可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后来可可再去果林的时候,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姨妈家回来,可可就一直觉得心绪不宁,直到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依然如此。眼瞅着到了结婚的年龄,母亲发动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整天张罗着给可可介绍对象,可可却不急不躁,对象见了一火车,没有一个看上的。

  小萌也跟着数落可可,贱,就你能,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你就做一辈子老姑娘吧。一边说还一指头一指头地点着可可的脑门。

  不想嫁。说完可可淡然一笑。

  其实这期间可可去过几次姨妈家,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偶然的一天清晨,可可早早起了床下楼溜达,无意间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广场里打太极,可可心里砰然一动,一股久违的暖流涌上心头,仿佛又回到了姨妈家的那片果林,又看见了漫天飞舞的桃花和梨花。可可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坐下来,默默地欣赏男人打太极,都没意识到男人什么时候走的。

  就这样,可可开始默默地做着这个男人忠实的观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时可可会看到男人冲自己笑,可可也对男人笑,可可发现男人的笑只是一个习惯表情而已,也许男人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的存在。可可只好摇摇头苦笑一下。有时可可又会幻想着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拍拍自己的肩膀,叫自己一声小妹,这么想着可可又摇摇头苦笑一下,都多大岁数了还小妹呢。

  一晃几年又过去了,可可还是不急不躁的样子,父母只有一声声的叹息,却不忍心再数落这个宝贝丫头了。父母的沉默使可可更觉难受,可可知道自己伤透了父母的心。

  有一天,可可突然带回一个男人。父母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可一问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家在遥远的乡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父母还是尊重了可可的选择。

  闺蜜小萌听说后,咯噔咯噔跑到可可家,点着可可的脑门说,贱,不是说不想嫁吗?

  可可没说什么,只是淡然一笑。

  看上他什么了?小萌不依不饶。

  他说他家有片桃树林。可可望着窗外,淡淡地说

  就为着?

  嗯。可可坚定地点点头。

  贱,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可可还是淡然一笑,只是多了一分凄凉。

  两年后可可还是跟这个男人离了婚。男人骗了她,男人家里根本就没有桃树林,那桃树林是邻家的,可可嫁过去没两年,邻家就砍掉了所有的桃树。

  就这样,可可又踏上了漫漫相亲路,每次相亲,可可都会问人家,你家有桃树林吗?对方摇摇头。可可又问,那你家有梨树林吗。对方还是摇摇头。结果可想而知,可可再没看上任何人。

  有一年春天,可可背起行囊要出门,父母问可可去哪里。

  去看桃花和梨花。可可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云一样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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