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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丁涣涣越来越像个怨妇了。她竟然敢站在我单位门口对面的街上,看着这边一直流眼泪。
好多同事都看见了,都说,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呀,这几天一直站在那里哭。
我假装也看了看,说,是呀,怎么回事呢?
转了个街角,我马上给她打电话:有什么事老地方见了再说。
然后我打电话给老婆,说今晚有应酬,然后就上了去郊外的快速公交车。
一进房间门,丁涣涣软软的身体就扑了过来,蛇一样的手准确地绕上了我的脖子,我一把抱住了她……
天亮的时候,就看到了她脸上竟然满是泪水。我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嘤嘤的抽咽声便渐次入耳。
我就焦急起来,连哄她的心思都没有了,我他娘的又怎么你了?
她嘤嘤哭着,无骨人一般贴过来,浓得化不开地说,亲爱的,你要是不理我了,我会死的。
我伸出手抱她,我怎么会不理你?
她说,我知道你有点烦我了,所以刚才我给你老婆打了电话说我们在这儿。说完,她就那么幽怨地看着我,漂亮的大眼睛悲情切切的,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我的头嗡的一声,就大了。
赶紧起来穿衣服!我一把推开她,立马跳起来穿衣套裤,如果让我老婆捉奸在床,我就真的完了。
我怎么这么蠢呢,自从上个月我开始有跟丁涣涣好聚好散的念头后,一切就变得不正常了。
丁涣涣不再是那个美艳又可爱的情人,而变成了披着画皮的怨妇,一会儿给我的手机打不说话的电话,一会儿站在对街哭,现在居然在我们去老地方开房的时候给我老婆打电话!
我在套裤子的间歇看了一眼丁涣涣,只见她侧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调戏一般的笑。
我这才醒悟过来,放下裤子扑过去,一手把她的身体翻过来,落了七分劲儿地打:“我叫你调皮!”
那天她坚持要和我搭同一趟车,以往,我们都是一前一后两趟车回家。我没怎么坚持,就同意了。
还好,她没非要和我坐同一排位子,也一直没回头看我。但我看得见她,她的小腿,修长,白皙,纤细。
这让我想象起她全身的肌肤,雪一样白,软滑得不可思议,像有温度的丝绸。
若非她非要说爱情说私奔说离婚,我想我会好好珍惜她这样的情人的。
胡思乱想着,就到了,她先下的车,我坐了一会儿,等车上的人都下完了,我才下。
“陈主任!”刚掏出烟想抽,肩膀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同一幢楼办公的赵健,我赶紧把烟递过去,怎么这么巧?
赵健嘿嘿一笑,笑得意味心长,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正想说什么,只见他神秘兮兮地说,刚才我看到同学的老婆了,丁涣涣,你知道吗?美女呀,怎么咱就没摊上这样的老婆呢。
我心里那块石头腾地落了地,谁?是你们大学里一起追的那个校花?我记得有次喝酒时你提到过。
那可不,就是从咱们这辆车下来的,长得那个好呀,可真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
看赵健那垂涎三尺的样子,我忽然有了主意:是不是穿一条淡紫色裙子,长头发,大眼睛,特别漂亮的那个?
是呀,你也看见了?我就说嘛,那么漂亮的女人你小子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我嘿嘿地笑了一声,说:是呀,我还看到她和人开房了呢。
真的?谁?看到赵健闪着精光的眼睛,我知道,八卦是人类血液里最为活跃也最为邪恶的因子。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多了,匿名电话不见了,对面街口哭泣的美丽女人也不见了,寄给我的那些肉麻情信,也不见了。
听说,丁涣涣的老公怀疑丁涣涣出轨,对她大打出手,两人正在闹离婚。丁涣涣想离,丁涣涣的老公非要她说出那男人是谁才肯离。
有人说,半夜听到丁涣涣被打,叫得很惨。
听到这一句,我心里很难受。
我想丁涣涣了。
踌躇了两天,我给丁涣涣发了一个短信:很久不见,你好吗?
过了很久,丁涣涣才回:我很好。
这三个字,真让我挠心。我很好是什么意思,到底想我不想,到底和我见面不见面?
鬼使神差的,那天半夜,我喝了点酒,偷偷摸摸地去了丁涣涣住的小区,又偷偷摸摸地上了她家的单元楼。刚到门外,我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了,是丁涣涣被打时发出的惨叫。
和他相比,你屁都不是!丁涣涣的声音,咬牙切齿,我几乎能看得见她美丽的脸上的那种恨意。
这种恨意,令我顿时生出几分感动几分骄傲来,没想到,她对我用情是如此之深,没想到,这么美丽的女人,原来只有我可以驾驭。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砸门进去,打倒她男人,但我用最后的理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丁涣涣这女人挺有种,为了保住我,牙关咬得这么紧。
第二天我一整天工作都不在状态,心不在焉地捱到了下班时,电话响了,是赵健:陈主任,出来一块儿喝酒。心里不舒服,咱俩大老爷们喝一杯。
我其实不想去,可赵健这人,关于丁涣涣的消息最多了。我不但去了,还神态自若,说起丁涣涣时,也一脸八卦的样子。
赵健大概喝高了,盯着我看了半天,说:丫的,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也想跟丁涣涣那大美人有一腿?上次坐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和丁涣涣肯定有猫腻。
我一脸猥琐地笑着喝酒,像所有有色心没色胆的男人那么笑。
赵健也笑,我们都是事业有点小成家庭大体稳固的中年男人了,早已过了有心事就掏心掏肺的年纪。
酒至半酣,赵健手机收了个短信,急匆匆地要走,我笑话他怕老婆。
他嘿嘿地笑,大概喝多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我说:你信不信,丁涣涣约我了。我说我拍到了她和你在一起的照片,她就约我了。妈的,真是浪。
赵健走时很得意,连外套都忘了拿。我一个人喝掉了剩下的那瓶啤酒,怎么想都觉得不是滋味。丁涣涣不会那么傻吧,为这样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受赵健的威胁?
丁涣涣就是那么傻。
丁涣涣和赵健去宾馆开房了,还试图烧炭自杀。丁涣涣的丈夫砸门进去时,两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已经晕死过去。
这天早上,几乎单位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艳事。
说丁涣涣这女人,被她老公打得半死,都不肯说出奸夫是谁,却原来是赵健那个又干又瘦的家伙。
又说,赵健真能呀,居然能搞上这么正经这么美艳的女人。还说,殉情不值当,他们可真是浪漫。
甚至有人说,丁涣涣本来便跟赵健是恋人,是丁涣涣的老公仗着家里有点小权横插一杠,这才分开,现在闹得双双自杀,真是可怜。
我表面平静,却心急如焚,我知道所谈论的版本没一句是真相。
我跟着一些同事去医院,赵健醒了,他老婆正哭着跟他闹,要他去死。
丁涣涣死了。躺在苍白的床上她同样苍白得像一张纸,眉眼俊秀,睫毛浓密,只是那花儿一样的嘴唇,现在干涸失水,已经枯透了。
她老公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她的手,一脸苍白地失声痛哭。
我躲藏在人群背后,看着他们心里嘲弄嘴上安慰,觉得自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心口忽然间就堵得要命,差点喘不过气来。
偏偏有人一把把我扯到前面,陈主任,你说是不是。我说,是呀,是呀。多好的一个人呀。
才说着,我猛然咳嗽起来,咳得我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