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子小说两篇

  • A+
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4年

替妈妈写的情书

  亲爱的爸爸:

  我想了很久,才决定替您的妻子——我的妈妈写这封信。

  她被您打动,是因为您的20封情书。尽管您的情书笔迹潦草,内容又千篇一律——20年如一日地抄袭叶芝的《当你老了》——但她还是喜欢。可能您不知道,那些信她一直完好地保留着,连我都不让看。

  她说让您写了20年的情书有些过意不去,接下来的20年该轮到她给您写了。

  她说她的情书一定会很美,如同因长年携手而重复相叠的掌纹,又似日夜陪伴而相映成波的眼神,缠绵萦绕您的一生。

  遗憾的是,在决定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已无法亲手提笔为您书写。原谅她,她不能当面对您诉说,我们都知道,您会落泪的。

  她不想在今夜看到您哭泣的样子,所以,在这个夜晚,在您和她相识的第二十一个情人节里,在您看到这第一封她叮嘱我写的、我流着泪却又带着笑写的情书时,请您跟我一样,要微笑,不管有多艰难。

  谢谢您20年来为她烧的每一道菜,要知道她只会对着厨房里的一切不知所措;谢谢您20年里给她讲的每一个蹩脚的笑话,要知道您那夸张的表情比笑话本身更令人忍俊不禁;谢谢您在每一个雨天撑着伞在她单位门口守候,要知道没有什么比一个遮风挡雨的臂弯更让人感到温暖……

  她有太多的感谢,只是一直放在心里,因为她以为能够说谢谢的时间还很长。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没机会了。

  不过没关系的,她说上天待她不薄,起码,她牵着您的手走了20年。20年不短,不是吗?她不敢奢望爱得轰轰烈烈,有这20年一饮一啄的筑巢之情,她已知足。

  说到爱情,这么多日日夜夜,她和您的话语里都没出现过“爱”这个字眼。其实她用不着说,只要她在每夜为晚归的您点亮一盏守望的灯,只要她弯着腰仔细地为您将白发染黑,您就会知道,“爱”这个字是不用说出口的。

  爱情,在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是寻找和感激的过程。她寻觅爱情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令她惊鸿一瞥的恰是您,于是两个人牵起手,共同度过充溢着爱与温暖的日日夜夜。

  爱情产生于一刹那的电光火石,在历经岁月的沉淀后归于平寂,最后化作无法割舍的亲情,千丝万缕地挽着彼此……这就是她,一个平凡女子的爱情观。

  很抱歉,到今天才对您说起这些,不过她说,这些您都知道。也有您不知道的,那就是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她曾对着窗外绽放的烟火和闪烁的繁星许了个愿。

  她说,若有来世,如果再遇到您,希望能再读您的情书,也希望能亲手给您写情书。

  您知道吗?那时她在笑,笑容很美,透着心满意足的安详。那笑一直挂在她脸颊上,直到她闭上眼睛,那抹笑还在。

  她说她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见到您,因为那时你们俩一定都会因悲伤而哭泣。您可以看她的照片,上面的她一定笑靥如花;而她,早把您的笑貌刻在脑海里,永世不忘。

  今晚,我代她给您写这封情书。她知道您最不喜欢她唠叨,可是对不起,她还想最后重复一遍:请您不要哭。她不希望您悲痛。您要相信,今晚她会回来陪伴您,只是您看不到罢了。

  既然是这样,就让我们重温那首《当你老了》,您来吟咏,她说,她一定会在一旁倾听。“当你老了,白发苍苍,沉沉欲睡,在炉前打盹。请取下这本诗集,慢慢吟诵……”

  您的女儿

  丈夫的选择

  太阳落山,金色的光辉洒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汤姆斯驾着车,载着妻子和女儿,在草原上纵情驰骋。今天是他和妻子萝莉特的结婚纪念日,也是女儿凯瑟琳7岁的生日。他们决定在这个极具纪念意义的日子里,驾车到美丽的大草原上游玩。

  眼看日落西山,天地间最后的一抹余晖也将散去,汤姆斯选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他在车旁升起了篝火,萝莉特拿出香肠、烧鸡、啤酒等,开始张罗晚餐。

  尽管天色已晚,汤姆斯还是瞥到远处草地上开着一簇美丽的小花,那些不知名的小黄花迎着晚风轻轻摇曳。

  汤姆斯想到萝莉特身上的黄裙子,心中蓦地一动:“妻子最喜欢花,我何不把那些花儿采集在一起,亲自交到她手上,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汤姆斯趁萝莉特和凯瑟琳没注意,蹑手蹑脚地向远处走去。快要接近那簇小黄花时,他突然感到脚下一沉。不好!是泥沼!他想把脚拔起,但为时已晚,泥沼中的污泥像是一只看不见的魔爪,紧紧吸住他的双脚,不断把他往下拉。

  汤姆斯想起了灯火处的妻子和女儿,刚想张口大叫,但他目光却陡然一呆,继而满是恐惧,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汤姆斯把帽子摘下,把上衣脱了,裹成团,向目光尽头处扔去。接着他又把腕上的手表拿下来,也使尽全身力气向那里扔去。

  泥沼中的污泥很快淹没了汤姆斯的胸、颈,在快要淹没他口鼻的瞬间,他一直看着前方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死神来临之际,他脸上居然展露出了最后的笑容。

  萝莉特发现汤姆斯不见了,焦急地和女儿呼喊着他的名字,但除了远处传来一声动物的吼声,她们没得到汤姆斯的任何回应。萝莉特留下女儿,拿着火把四下里去寻找丈夫,但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突然发现前方草地上居然有丈夫的帽子和手表,还有他的上衣。她心里一喜,刚要上前,但另一个意外的发现却使她望而却步。

  原来,在那些东西的旁边,还有动物的足印。在大学里教动物学的她凭借多年的经验断定那是狮子的足印,而且还是一只巨大、凶猛的成年狮子。恐惧顿时袭上心头,她撒腿往火光处边跑边喊:“凯瑟琳,快,快上车!”

  听到母亲的话音里满是恐惧,凯瑟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很听话地进了驾驶室。萝莉特跑到车前,一把打开车门,满头大汗地爬了进去。

  凯瑟琳看着神色慌张的妈妈,忙问是怎么回事。萝莉特附在她耳旁,轻声说:“不要说话,前面有狮子,会吃人的狮子!”

  凯瑟琳打了一个寒战,赶忙闭上嘴巴,在母亲怀里簌簌发抖。因为车钥匙被汤姆斯随身带着,萝莉特只好关紧车门,和女儿俯卧在车上,同时她拨打了报警电话。

  当翌日的第一缕阳光洒进车窗时,当地警方驱车赶到这里。听完萝莉特的叙述后,他们来到了有狮子足印的地方。

  探长希拉顿仔细勘察了现场,发现无论是汤姆斯还是狮子的足印,都在前面不远处消失了。希拉顿走到足印消失处,突然发现前方地面有点异样。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捡起一块石头,扔在前方地面上。蓦地,石头竟然慢慢沉入了地面。希拉顿说:“果然是泥沼!”

  幸好这个泥沼并不太大太深,警方动用了大型工具,终于在泥沼里捞出了汤姆斯。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只巨大的狮子。

  “汤姆斯并非死于狮口,而是这罪恶的泥沼。”希拉顿拉起痛哭的萝莉特。

  “不,不!”萝莉特大哭,“如果他掉进泥沼里,怎么可能不向我们呼救呢?他是被狮子追得走投无路才坠入泥沼中的呀。归根到底,凶手就是这可恶的狮子!”

  希拉顿摇了摇头说:“如果狮子追他,他怎么可能顾得上把帽子、上衣脱掉,还摘下手表?他又怎么可能一边跑,一边把这些东西扔在同一个地方呢?”

  探长的话确实有道理,萝莉特也感到很迷惘。

  希拉顿长叹一声,接着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汤姆斯掉入泥沼后才发现了狮子。依你所说,那时天色已黑,狮子不一定能发现汤姆斯。但你们在汽车旁升起篝火,却足以吸引狮子的目光,这对你们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威胁。汤姆斯发现狮子之后,立即感到形势不妙,他用裹成团的上衣、帽子,还有手表,向狮子主动发动‘袭击’,吸引它的注意力。把它引进泥沼,这样就保证了你们的安全啊!他不向你们求救,就是怕你们闻声而来惨遭噩运……”

  萝莉特听后失声痛哭。

发表评论

:?: :razz: :sad: :evil: :!: :smile: :oops: :grin: :eek: :shock: :???: :cool: :lol: :mad: :twisted: :roll: :wink: :idea: :arrow: :neutral: :cry: :mr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