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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重病病房里，同时住进两个病人，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和一个中年男子。老人患了心肌梗塞，由于年事已高，身体机能老化，所以治愈是根本没有希望的，只能勉强维持。男子得了重度精神抑郁症，因为不愿住在精神科的病房，为稳定他的病情，医院决定暂时把他安排到这里。
刚开始，老人的身体比较虚弱，一星期后，老人开始试着自己起床，天气晴朗的日子，他便打开阳台的窗户，悠闲地晒太阳。
中年男子住进这间病房以后，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没有下过床，都躺在那里。男子的母亲，年近六旬的老妇人曾来看望过他，可他闭着眼睛不理会。老妇人告诉护士说，家离这边很远，她的腿有风湿病不能总过来，拜托护士好好照顾她的儿子，临走时，老妇人依着门框直直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闭目睡去”的儿子，嘴里念叨着：“都是妈不好，让你受了不少罪，怨我啊，怨我……”
后来男子的老婆也领着孩子来看过他。女的是工人打扮，长得很普通，黝黑的皮肤配着浓绿色的棉褂，显得有些土气，男子见到她，气汹汹责备一通，然后用命令的口吻赶她离开。女的眼圈红红的，但是从不敢哭出声来，拉上孩子，默默地走出去。
她们走后，男子总是哽咽着自言自语，“这过得叫个什么日子？没人疼没人爱，小时候跟这个“臭老九”的娘过，没见过爹，连学都上不得，打小就去工厂做苦工，受尽了欺负，还娶了不会伺候的人，到现在连房子都分不上，哎……我活着有什么劲啊！”然后继续蒙上被子。
后来，渐渐的没有人来看望那男子了，他只剩下了自言自语。
老人自打住进病房就没有人来探望过他，每当我经过病房的时候，总会听到他在打电话，电话的大意就是别来看我了，我没事，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沉默过后，会听到老人爽朗的笑声。
那段日子，男子总是在床上翻来覆去，躁动地不停用手挠着头，老人微笑着扶他下床，约他下象棋，他们坐在阳台上，阳光像屡屡金色的光环，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射在病室雪白的墙壁。下棋的时候，男子总会不自觉地讲述自己多年来生活的不易，老人只是默默地听，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在划满岁月的纹理间，穿流荡漾。当男子说得动情时，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老人便将洗得崭新的手帕递给他，待到他稍微平静一些，老人说，“人生如棋，谁都想赢，想不费劲地赢，可是真的不费劲的赢又多没有意思啊！用心地走好每一步，就是对自己最高的要求。就是输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的。死是需要勇气的，可是如果连死的勇气都有了，又有什么活不下去的呢？”
渐渐地，男子喜欢上了和老人下棋，他觉得听老人说话可以让心变得敞亮。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男子打算和老人一起晒太阳，下象棋，可奇怪的是老人却没有起床。男子下床来，走到老人身旁，唤老人，老人没有回应，当男子的手触及到老人的面庞时，他发现老人已经冰冷了。男子的眼圈顿时湿润了，他大声地喊道：“医生，快救救他，快……”
老人就在那个温暖的清晨离开了，睡得依然很安详。医务人员无法寻找到老人的亲属，因为连住院手续都是他自己办的。男子在老人的床头柜上，找到了一封写给自己的信，信上说，老人的爱人早在五年前就患病去世了，儿女都在国外，老人是在三年前查出的心肌梗塞，那时医生曾断定他最多活不过七个月，但凭着乐观的生活态度，他远远活过了老天给他安排的生命时光。
老人的遗愿是把那只手机送给男子，男子打开“手机”，那原来是一部微型录音机，里面有老人每日读给自己听的小笑话。
阳光透过窗子，一个硕大的光影映照在床前的镜子上，男子紧紧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泪珠霎时从男子的脸颊滑落，他的眼神中忽地掠过一丝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