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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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学校放假前一天,海涛在学校信息栏上看到一则很特殊的招聘信息,上面写道:本人有一间私人藏书室,现招管理人员一名,应聘者需大专以上学历,热爱书籍、擅长写作,月薪2000元以上,有意者请带相关资料来华顺街32号某小区6栋302室面试。

  “一个私人藏书室也招管理员,而且还要大专学历、擅长写作,真是稀奇啊。不过待遇不错,而且我也挺符合条件的,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不如去试一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海涛心动了,他原本就是打算趁假期找份工作的。

  海涛骑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按招聘信息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开门的是一个干瘦老头儿,戴一副黑框眼镜,穿一件旧的白衬衣。“是来应聘的吧?请进来坐着等一下,我正一个个地面试。”老人一边说一边从镜框上面打量着他。海涛进了门,看见十五、六个应聘者坐在客厅里,使这个还算大的客厅显得有点拥挤。海涛找了个靠边的凳子坐下,等待老人的面试。

  面试进行得很快,不久就只剩下海涛一个人了。他走进面试的房间,这房间比一般的房间大得多,整齐地摆满了一架子一架子的书,就像一个图书馆。老人坐在书架前的桌子旁边,宽大的桌子上是一堆一堆的书和稿子。

  老人让海涛先参观藏书,自己坐在桌前认真地翻看海涛的应聘资料。海涛琢磨不透老人的意图,觉得老人的面试方式有点怪,甚至觉得老人也怪怪的。不过海涛是个爱看书的人,对老人藏有这么多书既羡慕又钦佩。走到书架的末端,他发现地上掉有两本书,而且正掉在一小滩水上。海涛赶紧把书捡起来,并用袖子抹于书上的水。他想谁这么不小心,竟将水带进书房来,还洒在了地上,这可是藏书的大忌啊,书房有水,书就容易受潮腐烂。

  海涛拿着书来到老人跟前,说:“这两本书掉在一滩水上了,请给我一块抹布,让我将那些水吸干,要不然书房里的书会受潮腐烂的。”

  “书房里有水?哎!我那小外孙女昨天进来过,这淘气的小家伙,肯定是她弄的。谢谢你。”老人说着将一条毛巾递给海涛。

  海涛用毛巾仔细地檫干了地上的水,又在书房里走了一圈,没发现其它有水的地方,这才回到老人桌前。

  老人笑着对他说:“我看过你的应聘材料了,而且也见你对书真的很爱惜,如果你愿意,从明天起,你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海涛没想到如此顺利地获得了这份有点奇怪的工作。第二天早上,他准时来到老人的家里上班了。

  他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每天清洁书房,保持书房整洁,并将老人看过的书归回原来的位置,还有就是管理一本借书登记簿。不仅工作简单,而且时间也很短,每天只上半天班,下午可以自己安排。海涛感到很疑惑,就这么点事,老人为何要一个月花2000元请一个大学生来做,值得吗?还有一件事让海涛感到奇怪:偌大的一套房子好像只住着老人一个人,几天来没见人来过。他的家人呢,不是说有外孙女吗,怎么没见她?海涛不好直接问老人,只是老老实实地干活,擦书架和地板上的灰尘,整理好取下来的书……事情不多,但他做得很认真。因为有很多空闲时间,而且有些抵挡不住书海的诱惑,海涛就小心翼翼地向老人借书。没想到老人很爽快地答应了,并热情地推荐一些好书给他看。海涛自己借书时也严格地按照老人规定的程序管理,认真登记借出时间和归还时间。

  老人看在眼里,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人。一天上午,老人把一串钥匙交给海涛,说:“我要出去办点事,两天后才回来,这是房门钥匙,明天和后天你就自己进来工作、看书吧。”海涛答应着接过钥匙。

  第二天,海涛照样按时来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垃圾篓里老人用过的稿纸。当他将废稿纸从垃圾篓里倒出来时,惊呆了,里面竟有厚厚一沓百元的人民币。他捡起来粗略一数,大概有2万多元。他想肯定是老人带出去办事用的,不小心同废稿纸一起扔进了垃圾篓。于是他将那沓钱放在老人的书桌上,又写了一张小字条,说钱是自己在垃圾篓里发现的,没办法联系上老人,只好放在了桌上。写完后他便开始工作,工作完后又看了几个小时的书,然后关上门回去了。第二天早上来上班,他看见钱还在桌子上,但钱下压的不是昨天他写的小纸条,而是一张信笺,上面写满了字。他感到很奇怪,拿起来一看,是老人的笔迹,上面写道:

  

  海涛:

  你好!当你看到我留给你的信时,我已坐上飞往加拿大的飞机,而且可能永远不再回来了。先不要惊讶,耐心看完我的信你就明白了。其实我是C大学的一名教授,已退休13年。我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搞一些历史、文学研究,因此日积月累积了这么一屋子书。本来想在这些书中度过晚年,但移居加拿大的女儿女婿催我和老伴过去,以便照顾我们两个老人。在他们的再三催促下,我和老伴同意去那边了。但这一屋子书是带不过去的,在这里我又没有能继承它们的亲戚朋友,想送人也不容易。我不忍心让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随着我的离去而消散,于是我让老伴先去了加拿大,自己留下来用一个月时间处理这一屋子书和房产。经过反复考虑,我异想天开地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想用招聘管理员的方式来为我的这些书找一个合适的新主人。于是我贴出招聘信息,你们来应聘了。在应聘者中,你是惟一捡起了书并抹干地上的水的人,于是我选中了你。事实证明我没选错,你不仅会保管书,而且爱看书,有心做学问。更重要的是你有一颗不为金钱所动的金子般的心,见钱不忘义,不愿吞掉我故意留在垃圾篓里的3万元钱。

  所以,我决定让你成为我这一屋子书的新主人,另外,这套房子和桌子上的3万元钱一并赠给你,因为它们是存书和保管书的必要物资条件,你现在正缺少这些。我已经用不着它们了,女儿女婿经济条件很好,不需要我带任何东西过去。请相信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书能够找到合适的主人,使它的生命,也是我生命的价值得以延续,并无其他意图,请原谅我在没有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做了这个决定。明天我委托的一个中介公司就会派人来帮我将房子的产权转给你,但愿你喜欢它。再见了,海涛。再见了,我的书屋。我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心愿完成了,现在我可以轻松地踏上飞机飞往远方了。希望你能好好读书,充分发挥这些书的作用。再见!我的朋友。

  一个将永远离开的老人

  某年某月某日晚

  

  海涛看完信,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只认识了二十多天的老人竟然就这样将偌大一套房子再加一屋子的书和3万元钱赠给了他,而他只是一个来做管理员的应聘者。

  过了许久,他又将信看了几遍,才慢慢相信这是真的。他决心好好地保管那些书,以不负老人对他的信任。尽管老人说他可能永远不再回来,但海涛却期望着,有一天老人会忽然归来,重新成为书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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