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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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木匠来上海已八年了,起初接些零散的活儿上门做,后来有了些积蓄,就开了个家具店。家具店不大,也就一百多平方米,但这对于木匠来说,就是个淘金库,整天乐呵呵地和媳妇水柳在里面干着活儿。起初水柳替人家当过保姆,在工厂做过小工,铺子里的生意红火后,木匠就让媳妇在铺子里替自己打下手,这样一日三餐也吃得有滋有味了。

  沈家弄是一条不大的小弄堂,几十户人家,大都姓沈。木匠也住在一户姓沈的人家,小阁苏瓦一共两层,房东住二楼,木匠的铺子在一楼。房东男的是个文化馆干部,女的姓方,是个教师,都是文化人,行为举止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木匠住在他们家,算得上是称心如意了。

  木匠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到来会使沈家的生活发生悄悄的变化。

  木匠起初是一个人住在沈家的,稳定下来后就把老婆接来了。老婆接来后木匠的日子就过得有声有色了,白天木匠把电锯电刨拉得吱吱作响,木匠的手艺好,在家乡是出了名的,方圆十里八里没有不知道的。大上海人以挑剔精明而出名,但找他做活的人家都对他的手艺很满意,少不了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他。木匠常喝得满面红光,但做起活儿来一点儿不含糊,尽管现在不少人家都去商场买家具,但有的货往往中看不中用。而木匠做的家具是货真价实的实木,看得见,摸得着,心里踏实。而且,木匠是个年轻的木匠,也善于学习,做出的家具样式一点儿不比大商场差,这也是他在上海得以立足的原因。木匠的电闸一开,满弄堂都飘着木头的清香,那台老式收音机则整天播放着《碧玉簪》、《探寒窑》等传统淮剧,所以弄堂里的人们并不嫌木匠做活儿的噪音,反而觉得弄堂里多了点儿生气。一此闲着的老人没事会来铺前站站,看木屑纷飞,刨花翻卷,原始的木头在木匠手里变得方正正、光滑滑,最后成为漂亮的家具。

  木匠干了一天的活儿,晚上就着媳妇做的家乡小菜,喝两杯酒,觉得很舒坦,上床后就继续在媳妇身上干活儿,一点儿不比拉锯子的本领差,把媳妇侍候得像被木钻子钻似的叫唤。

  起初,沈家两口子以为是木匠夫妻吵架了,又以为是水柳帮木匠打下手不小心被什么砸伤了哪儿。有次方老师带用软软的吴语对木匠说,大师傅呀,把媳妇带出来要心疼点儿啊,一个女人家,让她做活儿要小心,别伤了手什么的哟。日子久了沈家夫妻俩才悟出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他们夫妻间从没有过的,他们从来都是像他们的职业一样温文尔雅的,可自从木匠媳妇水柳来了后,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少了点儿什么。一天夜里楼下又传来木匠夫妻的“做活儿”声,尤其是水柳的声音潮水似的一浪高过一浪向楼上涌来,把沈家夫妻心里弄得痒痒的,他们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又不好意思说。老沈一下把方老师搂过来,想像木匠干活儿一样卖力,可总觉得什么地方使不上劲儿。方老师也想像水柳一样尽情地叫喊,可不知怎么的,最终却是用嘴死死地咬住了枕巾。

  这以后,老沈终于在方老师身上找到了一次当木匠的感觉,可却是把方老师当成水柳。老沈想,这可坏事了!这不,他上楼下楼时总用目光搜寻水柳的影子,有事没事的到木匠铺坐坐,和木匠搭话,其实心事在水柳那儿呢。有时碰上木匠不在,他就坐得更久了。时间一长,果然就弄出事儿来了。有一天,老沈代表单位去另一个单位开会,没什么新鲜内容,中途就退了出来,直接回家了。恰好木匠替人家送家具去了,老沈就和水柳搭讪了起来,说着话,老沈想到的却是每天晚上在楼上听到的水柳的叫床声,心想,到底木匠厉害把女人服侍得舒服了,还是女人厉害使木匠那么卖力呢?这一往歪处想,话也就不往正道上说了,三言两语还真把水柳说上了楼,老沈变成了木匠,哗哗地推动着刨子,把水柳的身体推得直颤。遗憾的是,老沈并没有听到水柳的欢唱声。最后老沈愣了会神儿,问,就这么完了?水柳泼辣地说:完不完问你自己呀。其实老沈是想,怎么没听到和木匠在一起那样叫床呀?可毕竟是第一次,老沈也没好意思把话说得那么明白。这就为老沈暂时留下个悬念,也成为他再找水柳的一个动力。

  一天他又因外出办事提前回家,刚拐进弄堂口,碰到了去菜场买菜的水柳。他瞅瞅四下没人,一把将水柳的手抓住了,水柳小声说了句:当心被人看到。他对水柳说,跟我走。水柳问去哪儿,他不再说话,自顾大步在前面走,到了一家宾馆门口,水柳已跟上来了。开了房间,关上门,老沈就像木匠一样哗哗地推起了电刨子。水柳原始的叫喊就像马达轰鸣的声音,老沈心想,这回终于当了一回真正的木匠。老沈总结出一个道理,男的野性需要女人来激发。不是木匠威猛,而是有一个好女人来激发他。由此看来,不是我老沈不行,而是媳妇太文质彬彬了,结婚都这么多年了,两人钻被窝都还遮遮掩掩的,做这事更像做贼似的,恨不能越早结束越好。难怪人家木匠两口子……

  这以后,老沈寻着机会就和水柳在一起。起先见木匠还有点儿讪讪的,打招呼都不自然,时间长了,见木匠没看出什么,他才放下心来。

  为配合区里的“街道文明新风”活动,老沈最近写了个小剧本,因要赶着排练,这个双休日他去单位加班,写了一会儿,发现找好的一个材料搁家忘拿了,只好回来取,走到楼梯口,隐约听到木匠铺子里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他暗自笑了,这木匠,大白天也不忘做那活儿。上楼后,发现门没关,老婆却不在,不知怎么的,老沈一激灵,感到有什么不对,似乎木匠铺子后传出的是自己老婆的声音。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怨自己瞎猜想。可今天休息,老婆去哪儿了呢?再说,出门也不能不锁门呀,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他这么胡思乱想着,拿着材料往外走,刚走到楼梯口,听到楼梯下有响动的声音,他退到一边儿,看到老婆从木匠铺后面走出来,脸红扑扑的……

  后来老沈悟到,怪不得好多天夜里没听到水柳酣畅淋漓的欢唱了。

  (地址:广州市珠海区赤岗东路怡雅花园315—601 邮编:51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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