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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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她叫奚开菊。当初嫁到仲家时,仲家一帮同龄人叫她“新妈”,她很不习惯。她后悔嫁给仲云。就是说,仲云不该有那么多同龄的晚辈;她不该年纪轻轻的被同龄人喊老了。

  当长辈有长辈的好处,家族逢年过节聚会时,总是坐上席。可也没有好处,譬如她想跟同龄的侄媳妇疯闹的时候,她就会遭到遣责。

  仲云的老父亲已经八十高龄了,很传统,规矩也极多。别说大人了,就是细娃在院坝中闹凶了,他也会发出晴天霹雳:“几百担老谷子吃不完了!”大人闻讯吼回各家的细娃。奚开菊嫁过来时,有人跟老人嚼耳根子:“叫仲云看紧点。”

  老人的心从此就悬在了半空。一天下午,奚开菊与仲云正在做夫妻之事,奚开菊的呻吟声大了些,老人听见很恼火,猛咳了几声:“仲云──仲云──!”

  仲云当即从奚开菊身上滚了下来,小心道:“爸,啥事?”

  老人怒道:“你还是个细娃么?不知道白天黑夜!”

  “老不死的!”奚开菊骂骂咧咧地下地去了。

  从此,仲云再也没有兴致与奚开菊做那事。奚开菊陪他悄悄去医院做了检查,说是气质性阳萎。仲云觉得对不起女人,就把劲使在地里。使在地里也解决不了女人的痛苦,仲云就随了村里的男人外出打工。

  仲云一走,奚开菊的丰乳肥臀就成了仲家老少的眼中钉,一双双眼睛仿佛金箍咒一样勒得她成天喘不过气来。似乎她是个罪人,说笑都不能大声。

  奚开菊是女人啊!奚开菊压抑得快要发疯。就在一个下雨天,奚开菊挑着谷子去了村农机站。农机站有条林姓汉子,论字辈还是她的晚辈。她察觉林汉子平常见了她眼珠子总是在她身上乱滚。那天,农机站正好是林汉子一个人当班。在粉碎机马达呜呜响起的时候,一切该发生的事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奚开菊没有想到,在她进农机站大门的时候,身后那双眼睛和那双腿也随后跟到了农机站。农机站大门虽然紧闭,马达声虽然山响,外面的雨声虽然如狂啸的山洪,可她身后的那双耳朵却是如鼠一样灵……

  仲云的老父亲听了,一口痰没卡出来,指着奚开菊嘴唇哆嗦而去。仲家的丧事伴着奚开菊的丑事传到了山外……

  几个村的人甚至一个乡的人见到奚开菊,都朝她指指戳戳:“就是那个骚货,偷人把公公都气死了。”

  奚开菊抱着仲云痛哭了一场后,从此无语。直到孩子出生,直到孩子长大成人。直到孩子也跟他的父亲一样外出打工,她也仍是老老实实侍候着全家的田地。

  突然有一天,外出打工的人传回噩耗:仲云被车辗死了。奚开菊的泪水才宛如山洪……奚开菊捶着男人瘦弱冰冷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男人仅仅四十过点,不该到死的时候,却死了,世俗当然指责她。她将迎接村民和仲家的唾沫。

  在男人入土七七四十九天。奚开菊擦净了镜子上的灰尘,面对依然端庄、风韵不减的自己,耳际仿佛又听到了唢呐声音……

  奚开菊是在一个无风的黑夜离家出走的。

  若干日子后,村里一个小伙子在县城一个叫“二楼半”的茶馆里发现了她。

  茶馆两层楼,楼上隔放着几张床,人们称那床为“半楼”。小伙子发现茶客不断地往“半楼”上跑,他也忍不住跑上去。当他迫不及待地扑向“半楼”的主人时,“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他的脸上。

  小伙子惊愕了。原来面前的艳妇是奚开菊,原来奚开菊出来做了“半楼”的主人。小伙子双腿扑通跪在地上,颤抖地叫了一声:“新妈──”

  一声新妈!把奚开菊整颗心叫碎了,把整个世界叫碎了。

  (地址:北京市复兴路15号《科技日报》产经新闻部 邮编:10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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