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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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天桥下有个地下通道,那儿很阴暗、很脏。一些乞丐和落魄的艺术家常在那儿乞讨。他们个个蓬头垢面,面前放着生锈的小铁罐,零星的几枚硬币散落在铁罐旁。

  这天,罗尔带着他的儿子贝迪来到了天桥下。

  罗尔领着贝迪如同观赏油画展那样从那些乞丐面前一一经过。偶尔驻足,罗尔时时会对儿子耳语几句。

  “看看那破铁罐,看那可怜的几枚硬币。”罗尔低声说。

  “再看这位,冻得发抖啦。”

  “看看他,估计足有十天没有吃过饱饭。”罗尔一副严谨的样子,对每个乞丐评头论足。

  在拐角处,罗尔拉住贝迪的手,神色凝重地对贝迪说:“为了不沦落到他们这样的下场,你必须丢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不要妄想我能够带给你什么。你必须自立,去学习那些必须学习的……”

  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拐角处传来,罗尔和儿子走了过去。

  一个破衣烂衫,头发肮脏的乞丐,下巴抵着小提琴,微闭着眼睛,投入地拉着一支美妙的乐曲。

  罗尔和孩子在那个乞丐的面前停下来。他们静静地聆听,情不自禁地被那位乞丐忘我而陶醉的演奏打动了。

  这时,罗尔做出了一个让儿子震惊的举动。他打开手提箱,将一张支票——罗尔的全部积蓄,放进了拉小提琴的乞丐面前的小铁罐。

  然后,罗尔拉着儿子的手转身就走。贝迪惊讶地看着罗尔:“爸爸,为什么?您为什么把全部的积蓄给了他?”

  罗尔很镇定地答道:“我必须断了你的后路,逼迫你去努力,放弃不切实际的梦想吧,学那些对你有用的东西。”

  孩子仿佛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苦心,紧紧地拥抱罗尔,激动地叫道:“太好了!亲爱的爸爸,谢谢您终于允许我继续去学吹奏长笛,那是我一生的梦想。”

  罗尔万分懊恼:“孩子,你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天桥下那么多乞丐,您仅仅向其中的一个施舍,难道不是音乐打动了您?”贝迪沉思着,缓缓说道,“您让我明白了,一个有梦想的,热爱音乐的人即使成了乞丐,也能够生存。”

  罗尔匆匆将儿子送上了的士,气急败坏地赶回了天桥。他一把抓住那个还在演奏小提琴的乞丐的胳膊,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要扣除你的佣金!”

  乞丐停止了演奏,不解地问道:“尊敬的老板,难道我配合得不好吗?”

  “的确,很好,可是你选取的道具,不该是一把小提琴。”

  乞丐不慌不忙地从衣兜中掏出一张纸:“可是,关于这点,我们的合同上没有明确的约定。”

  罗尔颓然坐在了地上,他开始抽泣,不断地咒骂。他骂不公正的命运过早地夺取了孩子母亲的生命,他骂他拼命地工作却总有付不完的账单……他失声痛哭。他甚至无力去为孩子买一把新的长笛,并请一位优秀的长笛教师,他只想让孩子明白自己的境况已经不允许孩子再有关于长笛的梦想。

  悲苦的罗尔不过是想让他心爱的孩子贝迪放弃音乐的梦想,努力学习金融和管理,能在将来过上富人的生活。可是可恨的命运,居然让他碰巧聘请了这位会拉小提琴的乞丐。

  乞丐看着哭泣的罗尔,沉默了许久后,开口说道:“尊敬的先生,如果您愿意,我想我能够帮助您!”

  罗尔惊讶地看着乞丐。

  乞丐从容地说道:“我是银行家安德鲁,这是我在地下通道体验乞丐生活的第一天,没想到遇到您,很巧合地聘用了我。起先,我只是很好奇,想知道您到底想做什么,可是您不该用这种方式扼杀一个孩子的梦想。要知道,很多年前,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关于音乐的梦想。我装扮成乞丐就是为了体验另一种可能,一种如果当初我坚持拉小提琴,最后沦落成一个落魄的艺术家,在街头行乞的可能。”

  银行家安德鲁摘掉了头上肮脏的假发,很坚决地对罗尔说道:“我现在发现了,我的父亲当年要我学习金融和管理的决定是错误的。因为多少年来,我拥有了丰厚的财产,而我真正幸福的竟然是像今天这样——自由自在的,不去想账目和钱币,悠然自得地在这里拉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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