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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6年

海子刚要出海打鱼,就见西北起了风头,黑云像发了怒的雄狮,鬃毛直竖,顶上还罩着红黄色的“头巾”。
  不好,要下冰雹。海子急忙收了船,只身往岸上跑。刚跑到岸边,大雨就铺天盖地倾盆而下。海子想找个躲雨的地方,正好前面是个尼姑庵,他突然想了什么,就一头冲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尼姑,见有人进来避雨,赶忙向海子施礼。海子胡乱还礼,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雨不住地下,海子全身已经湿透,浑身哆嗦着,紧紧抱着膀子,胳膊上的肌肉高高凸起。
  忽然,一件袍子披在了海子的身上。海子一愣,扭头去看,正碰上尼姑一双慈悲的眼睛。海子浑身被震了一下,马上稳住凡心,披好袍子,只觉得身子热了许多,心中暖意喷涌。
  大雨依然不停,海子也不想回家。那尼姑却动了凡心,温情脉脉。海子的心也已经被尼姑的眼神牢牢地拴住了。
  快日落的时候,雨停了。海子对尼姑说:“不如我带你一起到大海边找个无人的小岛吧,我们一起打鱼过日子。”
  尼姑想起当初自己被财主儿子逼婚只身逃出的经历,巴不得有一个安全幸福的地方,乐意跟随海子相伴终生。
  他们一同上了小船,在海浪的簇拥下驶向了大海。夕阳给大海镀上了一层金色,浪花飞跃,像无数的金子飞舞,又像是大年晚上点燃的烟花。他们似乎行驶在迷人的仙境中。
  天快黑了,大海上突然涌起了浓浓的乌云,狂风随之呼叫起来,竟将小船推回到海边。
  “我们走不成了,怎么办?”海子问尼姑。
  “到庵里去吧,明天再说。”
  尼姑在前,海子在后。尼姑进了庵门,海子却在庵门跟前晃晃悠悠打转。海子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站稳,头猛地向下一沉,栽倒在庵门前的石柱上。
  尼姑回头一看,急忙过来探视,海子竟然气息全无。尼姑悲恸欲绝,她把海子拖到海边的沙滩上准备掩埋。突然一阵旋风横扫而来,将沙土高高旋起,又不偏不倚地落在海子身上。旋风不住地打着转,沙土不断加高,不一会儿,海子的身上就堆起了一座高高的坟茔。尼姑口中念道:“天意,善哉善哉。”
  第二天,尼姑庵里的年轻尼姑不见了,她已经远走异乡。
  十个月后,尼姑在一间低矮的小茅屋里生下了一个男婴,取名海生。为生活所迫,尼姑扮作村妇,抱着孩子到处乞讨。
  每年夏季暴雨时节,尼姑都到山上对着大海祷告,祭奠埋在海边的海子。
  海生从小聪明过人,深得人们喜爱。一天,小茅屋前来了一个衣着讲究的男人,对尼姑说:“多年打听,总算找到你了。真没想到,你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咱们既然成不了夫妻,就让你的孩子做我的义子吧。”尼姑细看那人,脸上现出一丝悲哀,她知道当初追她的这个少爷如今不可能再要她了,他这样做可能既有羞辱,又有几分同情。为了儿子,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和儿子一同来到这个男人的家里,儿子读书,她替人家做工。
  一次,海生向妈妈问起自己的亲生爸爸,妈妈默不作声,眼中含着热泪。懂事的海生见妈妈伤心,便不再追问。
  苦读十年,海生金榜题名。在众人的簇拥下,海生回乡祭祖。
  “妈妈,我如今已长大成人,考取了功名。我的亲爸爸到底在哪里?我要去回报他的生育之恩。”海生向妈妈哀求道。
  妈妈带着海生还有海生的义父来到海边,在一座尼姑庵旁边有一座孤坟,上面长满了蒿草。
  “孩子,这就是你爸爸的坟。”妈妈对儿子说。
  海生不相信,海生的义父也吃惊。
  “是真的,他是个打鱼的,名叫海子。我们在一个暴雨天里认识的。”妈妈有些哽咽。
  海生跪在坟前,连磕三头,哭诉道:“爸爸,我天天盼着见到您,如今见到了,却是阴阳两隔,怎不叫儿抱憾终生!”
  海生的义父也感叹道:“海生啊,你妈妈本可以过上富裕的日子,人生往往会改变于一念之差呀。”
  “不。”海生的妈妈坚定地说,“我没有什么遗憾,当初走是自愿,如今来也是自愿,人生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海生听不出他们的言外之意,他心里盘算着,要在生父坟前立一块碑,上书“海子之墓”。他不会知道义父的心海早就澎湃不息了:那年要不是他叮嘱海子一件事情,可能海子就不会进那个尼姑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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