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礼

  • A+
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广兴和长林爷儿俩为随礼的事吵了起来。

  事情的起因是,大力的儿子小明考上了大学,要办喜宴庆贺。在随多少礼的问题上,爹说:“今年咱已给大力家随了两次礼,头一次是春上他家新房完工,咱随了二百。第二次是夏天他娘过世,咱又随了二百元。这次就随一百吧。”
  长林说:“礼金就像物价一样,上去就下不来了,再说别人都随二百,而且上两次咱也都拿二百,这次随一百,我拿不出手。”
  爹说:“别人随多少,咱不要攀比。”
  长林说:“那不中,照你说的,往后咱还咋在村里混?”
  爷儿俩像打铁一样,叮叮当当地吵开了,最后不欢而散。
  也不知从何时起,黄土洼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全村人都要随礼。过去为了情义,现在成了攀比。
  过去随份礼只要两三元,现在竟蹿到一百元、二百元,直系亲属和至亲随得更多,好像只有礼大才能显出和东家的关系厚,随礼多少成了衡量人和人关系亲疏远近最重要的尺子。
  眼下,不但礼大,名目也多,已不再局限于红白喜事,其他的诸如搬家上梁、升学入伍、生日祝寿,甚至猪马牛羊下羔生崽,都要随礼。
  一年下来,每家随个三五十次是常事,礼金成了家庭的主要开支,贫困家庭要借债随礼,许多家庭为此产生了矛盾,闹起了别扭。
  广兴经历过年成不好,没饭吃没钱花的滋味让他刻骨铭心。所以,他在随礼这件事上,坚持“礼轻义重”的信条,认为随礼多少是次要的,去捧场帮忙才是主要的。
  长林从内心说也不想跟风跑,怎奈村里这风气已约定俗成,加之年轻人虚荣心强,爱面子,只好硬着头皮随大礼。家里的收入本来就不高,随礼更是掏空了腰包,时至今日,一家人还住在上世纪盖的小瓦房里,屋里除了一台老式电视机外,竟然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
  县城一位战友到他家玩,半开玩笑说:“长林,现在都啥年代了,你这房子咋还这样,跟古建筑似的!”长林苦笑:“有啥办法,钱都随礼了!”
  今天,长林阴着脸从家里出来,准备去给大力递礼,可他把衣兜翻了个遍,只翻出几十元零钱。长林转身回家,也不和爹商量,就往外搬苞谷。爹见状说:“家里穷得叮当响,咋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呢?”
  长林说:“人混脸,树混皮,老母猪混那一身泥。都在一个村住,别人递得多,咱要递得少,面子上不好看。”
  见爹还要说,长林拉起苞谷出了门,他打算卖掉后换了钱就去大力家。
  尽管随礼并不是出于真心,可长林脸上还是堆着笑,嘴里说着客套话,递上礼金。那样子不像是他给大力递礼,倒像是他欠了大力人情似的。大力接过礼金,脸上也漾着笑。
  这边长林一走,爹就掰着指头算起账来:一年还没到头,已随了万把元礼金。冬季农闲季节是办喜事的高峰,这一年的礼钱恐怕要超过一万了。唉!如今的人是咋了?为了面子,咋就啥也不顾了呢?
  这天,爹又和长林说起了随礼的事。爹说:“要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事了去捧捧场,表示点心意也是应该的。”
  长林见爹想通了,赶紧点头。
  爹又说:“可如今礼太大,名目又多,味儿却变了。从前亲戚小孩满月,花两块钱扯四尺花布,孩子长大了还能用;房子上梁,蒸一笼馍提过去,匠人们吃饱了好干活。那份情都跑哪儿去了?!”
  长林见爹唠叨半天还是想劝说自己不要跟风跑,就有点烦:“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咱村,随礼就像卖麦子苞谷一样有个行市,低于这个行市,人家就会说你小气。你当我想随呀?这不是没办法嘛!”
  “理是这个理,但确实随不起了。”
  “眼前是着点紧巴,可等咱家有事了,还能把随出去的礼捞回来。”
  “这样你一来我一去的事有啥情义?我也不指望别人给咱随礼,只想到我一天老过一天,吃药打针得花钱;孙子孙女上学、成家得花钱;翻修咱这破房子更得花钱……你难道能为了那一文不值的面子,连日子都不过了?”
  “咱吃稀点穿孬点没啥,但总不能让人戳脊梁骨吧!”
  “既然你铁了心要面子,我不再劝你,咱们分家另过吧。分家后,你想随多少礼,我不再拦你……”
  家就这样分开了。
  分家后没几天,村西头二魁嫁闺女。广兴想:不管别人随多少礼,我只随一百元。广兴这样想着来到二魁家,刚好碰上递完礼走出来的儿子。
  广兴倏地明白:原想分了家能少随点,这不是又多随了一份吗?
随礼

发表评论

:?: :razz: :sad: :evil: :!: :smile: :oops: :grin: :eek: :shock: :???: :cool: :lol: :mad: :twisted: :roll: :wink: :idea: :arrow: :neutral: :cry: :mr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