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说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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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度人度己王安忆”是20世纪作家文库一系列图书中王安忆的《酒徒》一书末对她做出的评价。“度”不免叫人想起佛家的一些意思,不管是度人还是度己,难免夸大了写作的意义。在我看来,写作是很私人的东西,只是将感觉转化成文字,甚至是不需要任何理由或目的的。
  人们评论王安忆会提到她在不停地“寻找与发现”,这对一个写作者而言重要且必要。局限于固有的风格和模式算不得什么天才,久了读者会生厌。而王安忆妙就妙在她连让你皱眉头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尝试新的模式了。每读一篇都让你感觉耳目一新,惊喜连连。
  她文中自有一股平常气,说的是柴米油盐、谈的是生活琐事,细碎而贴近。有时对某物的形容,一字足以传神,那字却是我们寻常都挂在嘴边的。自己说只当是方言俚俗,她写出来才知原来是有这个汉字的!不免像他乡遇故知,亲切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看上海人看得透,于是不骄傲,不盲目随众。自是冷静却细致入微的述说,却入木三分,句句值得回味。
  这篇评论提到昆德拉小说的观念影响了王安忆和余华。余华也是我近年来很推崇的作家之一,我曾对朋友说过,看他的小说是不会后悔的。也是平常生活的平常描写,回头却是一片苦楚与无奈。
  王安忆也说:“小说是目的性比较模糊的东西,它不是那样直达目的地,或者说它的目的地比较开阔。说是彼岸,但那是地平线样的无头无尾的一条,终是茫茫无际的。
  “写作若带了目的,反而被羁绊了,不如信手拈来而智慧毕现。就如散步,目的过强则会错过很多风景,随意逛之没准儿会别开洞天。武陵人遇桃花源也是信步而至,后来带了目的去寻反是找不着了。”
  世上很多事本就无目的,一件事的发生可能就是很多不相干的因素影响的结果。《悲恸大地》里刘德生最后那一跳连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到这一步的?到底命运之轮在哪儿转错位了呢?他只是迷路而已,怎知就上了不归路?所以“目的”这个东西太虚渺,任何一个因素都会像蝴蝶效应那样让一切面目全非。人可以主宰什么?什么也主宰不了。
  在与人谈到王安忆时曾听得她的《流逝》是极好的,甚至比《长恨歌》还好!看来个人喜好不同罢了,但《流逝》和《小鲍庄》确是王的小说中很好看的两篇。我所指的好看是情节吸引人,但与《长恨歌》中对人情世事的练达及文字给人的感觉比起来终是差一点。
  这么比较其实很不明智,因为她的不断尝试与创新,她自己的作品竟是不那么容易比较的,根本没什么可比性。她开辟了那么多不同的天地,天地间除了那智慧,彼此间相安无事,也不交融也不冲突。
  以往读张爱玲,结尾处往往来得突然,好似一部戏,才到高潮处突然戛然而止,留给人无限惆怅和回味。王安忆的结尾倒很像她的《酒徒》中描述斟酒那样:“一条线下去,酒及杯沿下一分,再一条线收住,也是滴酒不洒。”
  《阁楼》和《神圣祭坛》隐喻了什么,我曾像战卡佳那样接近过而最终又让它从指间划过。这种寓言也是无目的的,只是写到这儿了,那些文字精灵便自己蹦出来了。也许它们连意义也没有,但是看起来又好像说了很多,如项五一般,说得实在太多了!
  王安忆的文字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它的好,常常却陷于有好说不出。这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些东西是与读者的经历感情混合了,形成了有个人独特感知的一些东西,这种东西无法分享,因为不同人的感知是不一样的。
  就如我一向认为的那样,读者心中接受的那个故事和感觉与作者原来想告诉你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了,会有偏差。人与人的感觉不同,也正是阅读这类作家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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