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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冬夜长，又没什么娱乐，这让对生活质量要求并不苛刻的农民也觉得难捱。女人们还好，纳个鞋底儿绣两朵花，有点事做还不觉太闷。男人们就不行，两三个月的冬闲让他们感觉骨头缝里生满了铁锈。还好村里有一个小卖部，还好小卖部里有固定的牌局，还好这世上，还有像扑克牌这样一种通俗易懂的玩物儿。
晚上男人们自然是聚在商店里那个40瓦的灯泡下耍钱的。他们抽着纸烟，将墙壁和灯光熏黄。王小伟把牌洗好，轮流给每个人发三张牌。然后，男人们眯起被纸烟炝得通红的眼，将三张牌仔细捂好，慢慢凑到眼前，每张牌只露一点点花色，匆匆扫一眼，又匆匆合上，再郑重地倒扣到面前。每个人都面无表情。
四块！王小伟往一堆破烂的纸钱里扔了四张一元票，问王洪，跟不跟？
王洪说我跟你娘个腿儿！这发的都什么臭牌？他把三张牌掀开，“啪”地往桌子上一扔。是“2、3、5”，最小的点数。
王小伟幸灾乐祸，下次一定注意……下次一定发好牌给你。
王洪说不玩了，输光了，都被你小子赢了。
王小伟说我也没赢多少。
王洪说还没赢多少？一百多了吧！……你天天晚上跑这里赢钱，把你婆娘一个人扔在家里，不怕被哪个野汉子钻了空子？
王小伟说谁爱钻谁钻我巴不得她也帮我挣两个子儿……王大耳朵你跟不跟？
王洪真不玩了，却不离开，站在王小伟后面指挥。王小伟听了他一次，赢了二十多块；又听了一次，刚赢的二十多块马上输掉了。王小伟说你要玩就玩，不玩别在这里瞎比划。王洪说看看，看看这人，刚才赢了你怎么不轰我走？王小伟懒得理他，却把牌捂得很紧，不让他看。王洪在旁边呆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很没趣，就离开了。
那天王小伟玩到十一点多，没输也没赢，心里就有些失落。回到家，婆娘竟还没睡，仍然坐在炕头纳鞋底儿。王小伟生气地说你这双鞋底儿够不够电费钱？婆娘说还不是在等你？王小伟说你等个屁，今天没输没赢，不能给你报喜了。婆娘说不是，我一个人害怕睡不着呢。王小伟说你害怕个屁，有狼？婆娘说不是，刚才，有人在外面敲门。
有人在外面敲门？王小伟盯住婆娘的脸。
是。好像是老光棍王洪。婆娘说。
好像？
是王洪。
他敲门干嘛？
我问他干嘛，他不说。就是一个劲儿让我开门。
你开了吗？
没，我哪敢开？
你做得对，要搁古代你也属于贞女烈女了。你要开了，就和王大耳朵的婆娘差不多了。
王大耳朵的婆娘怎么了？
没怎么……他用哪只手敲门？
我哪知道？我又没看见。
应该是右手，他不是左撇子吧？
好像不是，你问这个干嘛？
干嘛？他用哪只手敲门，我明天就把他哪只手给剁了！
你可千万别逞强，你在监狱里还没呆够？
不说啦，睡觉！
以后你再出去耍钱，早一点回来。
我让你睡觉你听见没？
第二天王小伟起了床，就把要剁掉王洪的手的事给忘了。总觉得自己今天要干点啥，可是一连喝了两碗苞米糊糊，还是没想起来。直到吃完早饭，婆娘让他去剁些白菜帮子喂鸡，看到柴房里那把剁鸡菜的大斧头，这事才被他重新想起。于是趁自己的婆娘不备，王小伟把斧头别到后腰。
王小伟对婆娘说，我出去一趟。婆娘问，又出去耍钱？王小伟笑笑，去弄一只猪蹄给你尝尝。婆娘也笑了，她说你要弄不回来，我把你啃了。
王小伟直奔王洪家。路上王小伟看到路边躺着一个大树墩，他拔出斧头，照着树墩猛劈下去，那树墩就分成大小相等的两半。王小伟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把斧头别上后腰。他想只要见到王洪，别管他在干什么，直接按住他的右手，然后一斧头剁下去。就这样，一斧头剁下去！如果没剁下来，就再来一斧头……别他娘以为我放出来就改邪归正了。
王洪的家在村尾，家里有老爹老娘，一个未出嫁的妹妹。王小伟站在门口朝里瞅，看到院子里粉尘飞扬，王洪的爹娘和妹妹正用一台小型的粉碎机粉着花生蔓儿。粉碎机噪音很大，惊得檐上的冰凌啪啦啦往下掉。他家里年年都要养上几头大肥猪，年年都要把很多花生蔓儿粉成草糠，和上麸皮苞米面什么的，把肥猪们喂得滚溜儿圆。听说今年他们还养了两只狐狸，不过王小伟从来没有见过。王小伟站在门口大声问，老婶，洪子呢？王洪的老娘被王小伟的喊声吓了一跳，抬了头不满地看看王小伟，她说大侄儿你过来，帮我把粉碎机挪个位置。王小伟就走进院子，帮她把粉碎机向左边挪了挪。她问刚才你说什么？王小伟说洪子呢？她说一大早就走啦，说是去找王大耳朵有事。明知道今天粉猪饲料，兔崽子也不知道帮上一把！王洪的老娘一边不满地发泄，一边像风箱般剧烈地喘息。她的嗓子里仿佛装上了哨子，喘息声尖锐高亢，拉着很长的尾声。她的脸就像锅底一样黑，只剩下一双白眼，翻一下闪一下闪一下翻一下。
王小伟嘴里叼一根草棍，转身走开。王洪的老娘在后面喊大侄儿你这就走？王小伟头也没回说老婶我这就走。王洪的老娘喊大侄儿你找洪子干嘛？王小伟一边走一边说老婶我要剁掉他一只手！
王洪的老娘转过头问老伴，大侄儿说他找洪子干嘛？喝两口小酒？宰一只老狗？推一会儿牌九？剁掉一只手？
王洪的老爹勾着身子往粉碎机里塞着花生蔓儿，他说你管他们干嘛？剁掉一只手？洪子这个兔崽子天天游手好闲，要手屁用？剁掉算了。
王小伟的后腰别着锋利的斧头，走得雄壮威武。他穿过大半个村子，来到王大耳朵家。他把耳朵贴在院门上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听见。他推开院门往屋子里走，想了想，又返身把院门仔细地插上。他想别让王洪跑了，假如一斧头没剁下来，王洪跑了怎么办？还是插上院门牢靠。
王大耳朵的婆娘春妮正在灶前忙得团团转，她用擀面杖擀出一个个圆圆薄薄的面饼，然后把它们小心地放进油锅。灶坑里燃烧着干燥的木柴，发出很响的毕毕剥剥的声音。春妮穿着很薄的单衣，红扑扑的圆脸蛋子不停地流着汗。锅里的热油冒着青烟，那些刚放进去的薄饼迅速膨胀，浓烈的香味让王小伟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他的喷嚏声惊动了春妮，春妮抹一把汗说，快来帮我捅把火！有一滴汗落进油锅，油疯了似的翻滚。
王小伟弯下腰，把两根木柴往灶坑深处捅了捅，又挑两根新木柴添进去。王小伟问怎么炸这么多油饼？春妮说吃呗，要不闲着干嘛？王小伟问王大耳朵呢？春妮说一大早就去镇上了，骑摩托车去的。王小伟问是去耍钱吗？春妮说肯定是。他除了耍钱还能干嘛？你火烧小一点，太猛了饼要糊啦！王小伟问王洪来过吗？春妮说他和大耳朵一起去镇上了，你找他们干嘛？王小伟说不干嘛。春妮去碗柜里拿花生油，王小伟铁塔般的身子把灶台前的过道堵了个结实，春妮不得不偏着身子从王小伟后面挤过去。春妮是村子里最俊的婆娘，奶子饱满得像两个篮球。此时这两个篮球正被王小伟结实的后背挤成铁饼。
春妮从碗柜里取出一坛花生油。她又向锅里添了两大勺，再放进去几个饼。春妮说王小伟你腰里藏着什么玩艺儿怎么硬梆梆的？
王小伟说你问后面还是前面？
春妮的脸腾地红了，她骂你个死王小伟我撕烂你的嘴。
王小伟咯咯地笑。
突然春妮发现王小伟插上了院门，就慌忙跑过去把门闩拔开。她回来骂你个死王小伟你插上院门干嘛？王小伟一边吃饼一边说我可没打算干坏事，我怕王洪跑了。
春妮认为王小伟的回答非常虚伪和弱智，她不再搭理王小伟，背过身子认真地炸她的油饼。
王小伟说不用我烧火了么？
春妮说不用了。
王小伟说那我走了。
春妮说走吧……你找大耳朵和王洪干嘛？你告诉我等他们回来我好带个口信。
王小伟已经走出了院门，他回过头瞅瞅春妮鲜艳娇嫩的脸蛋子说，我要剁掉王洪的右手。
春妮嗤嗤地笑。她说快剁了吧。省得他天天拉着大耳朵去耍钱。
王小伟回了趟家，没有进屋，只在院子里发动了摩托车。天太冷，他费了很大劲儿才把摩托车蹬响，然后胡乱地扭着油门，弄得院子里浓烟滚滚。婆娘坐在炕头上听单田芳的评书，收音机开出了很大的音量。婆娘隔着窗玻璃看王小伟在院子里折腾，没下地也没说话。王小伟听到单田芳憋着沙哑的嗓子说：且听下回分解。
王小伟的摩托车在路上坏了，他找了个修理部修理，花掉六十块钱和两个多小时。王小伟站在修理部门口拔出他的斧头，挥舞一番后，对着路边的一棵小树连砍几下，那棵树就倒了。修理部老板说王小伟你发什么神经？树招你了还是惹你了？王小伟说我先练练，一会儿还得去剁王洪的手。修理部老板说一共六十六块钱，收你六十块钱。王洪是谁？你快给钱，给了钱，你爱剁谁剁谁去。
王小伟直接把摩托车骑到了郑红旗家的院子，那是王洪王大耳朵王小伟他们在镇上固定的耍钱据点，王小伟到这里比到自己家还熟。
王小伟问正在院子里烧一大锅开水的郑红旗，王洪和王大耳朵来了吗？
郑红旗说来了，刚走。
王小伟说不是耍牌吗？怎么这么早就散伙了？
郑红旗说是。他娘的耍到第三把，王洪就分到一手豹子，是三条“机枪”，把我们通杀了。一下子赢走了八百多块，就他娘的散伙了。
王小伟骂，操。把摩托车掉了头，准备回去。
郑红旗说别走别走，等着吃狗肉。
王小伟说吃狗肉？
郑红旗说是，三条和大瘤出去弄狗了，这不我正烧着开水吗？
王小伟说肯定能弄到？肯定能弄到我就喝两口。说着话人从摩托车上下来。
郑红旗说绝对没问题，这两个小子什么时候失过手？
正说着话三条和大瘤回来了，抬着一个沉甸甸的蛇皮口袋。郑红旗说没有人看见吗？他们说没人看见，拿块肉把狗逗过来，一棍子敲下去，吭都没吭一声。郑红旗说那就好……怎么好像还喘着气？三条和大瘤就凑近了看，说是呐，好像没死净……快动手快动手一会儿这畜生缓过来咬咱们一口就麻烦了。
王小伟再一次拔出他的斧头，照着狗头就剁。他剁了三下，孤零零的狗头滚出很远，咧着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舌头一颤一颤地动。王小伟紧接着给狗开膛破肚，动作比剥他婆娘的衣服还快。
郑红旗说你怎么知道会有狗肉吃？
王小伟说我不知道。
郑红旗说不知道你怎么随身揣把斧头？
王小伟说这斧头是用来剁王洪那只贱手的……家里大料多不多？
郑红旗说大料花椒都有……无缘无故你剁掉人家的手？
王小伟说不行？
郑红旗说行，太行了。剁了他的手，这家伙就不能再赢咱们的钱了。
王小伟吃了一肚子炖狗肉喝了一肚子老白干，眉开眼笑地骑着摩托车往村子里赶。他吃得有些多，路上见了行人都想咬两声。王小伟摸了摸别在后腰的斧头，斧头精神抖擞地插着，王小伟就笑了。他想等找到了王洪，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右手，然后一斧头剁下去！如果没剁下来，就再补一斧头……王洪会喊什么呢？哎哟我的那个亲娘！肯定会这么喊。如果王洪还没回家，就是去王大耳朵家了，那就去王大耳朵家剁他的手，总之一定要剁，必剁无疑。
王小伟把摩托车停在王洪家门口，推开院门往里看，一家人还在对付那一堆花生蔓子。不同的是这次王洪也参加了劳动，此时他正把一小捆花生蔓子捅进粉碎机，好像他的嘴里还在呦啊呦啊地唱。王小伟心想他刚刚赢了八百多块钱，心里头肯定美得像喝了蜜。等我一斧头剁下去，看他还美不美？
王小伟朝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喊王洪王洪王洪。
王洪抬起头来，快乐地朝王小伟笑。王小伟也冲王洪笑，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突然王洪怪叫一声，躺在地上打起滚儿。他的嘴里还在呦啊呦啊，不过不是唱，而是变成哀号。王小伟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王洪的老娘喊，不得了啦，洪子的手让机器挤啦！
王洪的老爹慌慌张张关了粉碎机，慌慌张张去扶王洪起来。王洪不起来，仍然躺在地上打滚儿。王洪的老爹问挤成啥样了挤成啥样了？王洪不说话，一边打滚一边嚎啕。王小伟冲上去，按住王洪，抓起他的右手。那只手已经血肉模糊。那只手只剩下三根手指头。
王洪的老娘冲进灶房，她飞快地从自己的裤裆里扒出一大团棉花，放在灶坑里烧。她边烧边哭，边哭边烧。王洪的老爹说你烧棉花干嘛？王洪的老娘说止血啊！王洪的老爹骂你止个屁血，快送医院啊！
王小伟发动了摩托车。他问王洪能坐得住吗？那时王洪还在嚎叫，只不过不再满地打滚。王洪从疯狂嚎叫的间隙里挤出两个字，快骑！王小伟对王洪的老爹老娘说我先把他送医院你们随后快点过去，然后就开始加油门。王小伟的油门加得太大太猛，车子突然一加速，突突突咳嗽了几声，竟憋死了。王小伟只好重新蹬车。王洪在后面嚎，快点啊！
王洪的妹妹追出来，她的手里捏着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她对王小伟说带上手指带上手指，王小伟正忙得满头大汗，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机油。王小伟说你放我衣兜里吧，王洪的妹妹就把两根手指头放进王小伟的衣兜。刚放进去，王小伟就加大了油门。摩托车喷着很臭的黑烟向前冲，王洪被颠起很高，像电影里的特技演员。
王小伟把摩托车骑得又快又颠，客观上增加着王洪的痛苦。王洪怕自己被甩下来，就用左手紧抓着王小伟的腰带。王洪的手紧贴着王小伟插在后腰的斧头，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是死死地抓住了斧柄。王小伟本想问问他昨晚的事，但现在他想还是算了。他怕王洪突然拔出斧头照着他的脖子就是三下，他想起那只被他剁掉脑袋的狗。
王小伟失望地说，你家粉碎机通人性啊！王洪嚎，快点啊！王小伟失望地说，这么一搞倒是省了我的事了。王洪嚎，我的手啊！王小伟说你再他娘的穷嚎信不信我把你扔沟里去？
他们到了镇医院门口，王洪已经不再嚎叫，只是嘶嘶地吸着冷气。王小伟说你自己进去吧我得先回去，王洪说你陪我进去啊。王小伟说你是挤了手又不是挤了脚……我先回去看看你老爹老娘动身了没有？王洪大骂王小伟你他娘的没有良心啊，他一边骂一边朝急诊室的方向跑。王小伟心里暗骂你跑个屁，你跑得再快你那两根手指头也接不上了。
王小伟真的重新回到王洪家。王洪的老爹老娘早坐着拖拉机去镇上了，好像他们抄了近路，王小伟并没有遇见他们。王洪的妹妹正在收拾院子，往一个糠仓里倒着一筐又一筐的草糠。
她问王小伟，你把我哥送到医院了吗？
王小伟说送到了，你哥一点儿都不痛了，他好像还在非常舒服地哼唧。
王洪的妹妹说外面这么冷你去屋里坐坐吧。忙了这么长时间，我给你泡杯茶水。
王小伟说不用了，我得回去。
王洪的妹妹突然想起什么来，她说你先等等，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狐狸肉。
狐狸肉？王小伟莫名其妙。
是。王洪的妹妹说，昨天傍黑，笼子里的两只狐狸突然打起架，一只把另一只咬死了。
两只狐狸打架一只把另一只咬死了？王小伟的嘴巴张得很大，天方夜谭阿拉伯的故事？
王洪的妹妹已经进了屋子。出来后，手里捧一只碗，里面果然盛着小半碗颜色很怪的肉。
昨天晚上老娘就让我哥捎些给你……那时肉还是热的呢……嫂子以前说她从没见过狐狸肉。她把碗塞给王小伟，说，老娘知道你在小卖部里耍钱，可是我哥就是不肯去送。后来老爹骂他几句，他才去了。回来后我哥说他直接去了你家，不过嫂子没给开门。
王小伟晃了晃，差点摔倒。他接过碗，他说哦，我先回去了。
王小伟一只手端着那个碗，一只手扶着摩托车慢慢走回家。婆娘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往饭桌上端一小碟咸菜。看见王小伟回来，刚想骂两句，突然瞥见他手里端的那个碗。婆娘说怎么你还真弄回来一只猪蹄？
猪蹄？王小伟一拍脑袋，哎哟我的亲娘哟！他想起自己的口袋里还揣着王洪的两根手指头呢。急忙把手伸进去摸，两根冰凉的手指还在。他把碗搁到地上，慌慌张张地发动摩托车。
婆娘说刚回来又要走？你这个死人又想干嘛？等我跟你说句话啊！
摩托车发出很大的突突突突的声音，王小伟慢慢松开手里的离合器，然后他的摩托车就蹿出去了，奇快。
婆娘说刚才王大耳朵来了，王大耳朵说，他要剁掉你的手。
王小伟的摩托车已经蹿出了很远。他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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