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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星空很灿烂，肖长从地久饭店出来，她很快乐，刚刚做了一单生意，一小时一千元，这是她做小姐以来从没有过的好价钱。
肖长的快乐还不仅于此，十天前她见到了他的前夫胡节。见胡节不是她有意的，是她到一家叫七号的水果店买桂元，看到女店主守着一堆烂水果垂泪，她的男人醉倚着水果筐睡觉，她便看到那是她的前夫胡节。
当初和胡节离婚，是觉得他没朝气，整天喝酒赌博，好吃懒作。她如同生活在地狱里，再过下去就要窒息，远离就成了她逃遁的根本途径。
但是肖长见到胡节那一刻，心底还是涌现出怜悯，她以要买那些廉价的水果为名，扔给女店主一千元钱，说可着钱买，又谎称出去叫车，怀着愉快回了家。肖长不能想象，胡节和他的现任妻子，面对迟迟不归的她，面对那一千元钱，会是一种什么想法和举动。
肖长的家居住富人区，是个景色秀美，别墅林立，风水极佳的好地方，园里有跑马场，外汇商店，洗浴中心等。肖长自从住在这里，物质生活就像步入天堂，但是她不明白，凭胡节的经济实力，怎么会把水果店开在这里？
肖长坐在出租车上，让司机绕一下路，她要去一家叫“绿发”的美容店洗洗头发。其实洗头是假，挂念七号是真，绿发就在七号的对面。
肖长从后门进入绿发，她没敢走正门，她怕走正门被胡节认出来，那样她有一百条理由，也摆脱不了干系。她不想和他旧梦重圆，也不想让他知道是她挽救了他那批烂货，她只想在他有难处的时候出一下手，仅一下，今后她同他还必须形同陌路。
这是做小姐的习性，是游戏规则，是城市人为规定的不可违抗的法度。
但是当肖长坐在美容店的躺倚上，她吃惊的程度不亚于看到和她有过交易的人得了艾滋病。肖长看到对面的七号水果店不见了，门脸上的牌匾变魔术一样成了“中天旅行社”。
肖长两眼发直，意识有些模糊，胡节给了她出其不意的一击，让她猝不及防，她美好的初衷，一时没有了栖息之地。美容小姐让她躺好，要给她洗发，她全然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叨咕，七号呢？七号怎么不见了？不应该呀。
美容小姐见她迷迷愣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待明白她是在找七号，就说，你说那家水果店呀，早搬走了，半夜里搬的，你没看呢，跟赶死似的。
肖长听了，似乎明白一点什么，半晌她问，为什么那么急呢？也没跟他要债呀？
美容小姐说，现在的人，你没法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个个跟偷儿似的，都是心里揣大事的人。
肖长没了心思，她说不洗了，拎起手包，离开了美容店。
肖长走在回自家的路上，华灯朦胧，树影斑驳，她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胡节到底还是原来的胡节，没有长进，精明诡诈，凡事算到骨头里。这让肖长对人有了一种整体的失望，这很要命，削弱了她心底刚刚泛起的那点人性的光辉。
夜色开始疲软，不像她出地久饭店时那样令人兴奋。华灯失色，草丛里的矮蘑菇灯挣扎般闪着光。
肖长来到自家门前，借着微弱的光亮找钥匙。楼房的暗影妨碍了她的视线，她在黑暗中开始摸索。就在肖长拉开手包的当儿，她感到一阵风猛然向她扑来，没等她反应过来，手包已被人抢走，之后那个人就跑进一片房影之中。
肖长站在那里发傻，她没有喊叫，不知道喊叫，忘记了喊叫。等那个人跑出暗影来到灯光处，肖长定睛望去，这才认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瘦瘦的、腰身弯得像虾米似的、她不久前给了他一千元钱的胡节。
肖长的包里有三千元现金，那是她今天卖力气的全部钱款，还有一张牡丹卡，上面有好几万块。肖长不心疼现金，却心疼卡及身份证等，那要费她许多事，仅声明挂失就会让她闹很长时间的心。
肖长认定是她的前夫，就对着他喊：胡节，钱你拿去，把包留下，我要那里面的证件！
那个人听到喊他的名字，下意识停了停，之后他又跑，越跑越快，跑了一段路，肖长看到从他手中脱落出一条弧线，弧线向着她的方向迅速滑行，肖长就明白，她的证件有救了。
肖长拾起自己空空的包，无力地坐在地上，这时候她泪流满面，继而嚎啕大哭，却又哽咽地对着胡节的奔跑处高喊：那是几万块钱，回去买几亩地吧，还是种地把握！
但是她不能肯定，胡节到底听没听见她的喊声，因为哭声已经将她的话语捣毁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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