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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电视台田记者匆匆赶到现场时,那青年下水救人的场面已结束了,救起的那孩子已被救护车送到了附近的医院,河边只留下了一群议论纷纷的群众。
田记者只听一位老人说:“幸亏那位小青年跳下水,再晚几分钟可能就没救了。”
田记者连忙把话筒伸到那老者面前,说:“老伯,采访你一下,你说一下所看到的救人场景。”
老者指指不远处正在绞湿衣服的那位青年说:“救人的小青年还没走,去采访他,活雷锋啊!”
田记者一看那小青年正欲离开,只好谢过老伯,赶过去采访小青年,哪想到那小青年一见电视台的摄影机,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本能地用手掌挡住了摄像机的镜头,说:“别采访我,别——”没说完转身就走。
嗨,做好事不留名,还不希望采访,这样的小青年不是活雷锋,谁是?!这样的活雷锋不采访,还采访谁?!
田记者哪肯放过这样的采访机会,在他看来,像这种撞到枪口的社会新闻,本身概率就不高,特别是现场采访当事人的,多有说服力,多有教育意义。放过了这样的新闻素材,那简直是记者的耻辱。
田记者与摄像记者像追踪拍摄似地快步上前,拦住了那小青年,田记者很诚恳地说:“我是市电视台的记者,你能否告诉我你跳下去救人前的所思所想?”
“我没想,真的没想,救人就救人,还想啥想,压根儿就来不及想。”小青年一边说一边用左手臂挡着脸。
摄像记者只好围着他转,尽量拍到他正面。
“那你把孩子救起了,又咋想的?——欣慰?自傲?激动?”田记者启发着他。
突然,那小青年用双手捂脸,蹲在了地下,呜呜呜地哭着说:“别拍了,叫你们别拍了!”
“咋了,咋了?”田记者一头雾水,田记者也俯下身,抚着小青年的肩说:“我们伤害了你吗?我们没恶意,我们只是想让全市百姓知道你的英雄事迹……”
“我是小偷!我是小偷!!我不配你们拍。”
这确乎有些出乎田记者意外,他也愣了,幸好摄像记者老资格了,他手中的机子一刻也没停下。
开始一霎那,田记者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会不会碰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但随即他打消了此想法,因为救人是实实在在的,此时此刻他的羞愧、痛苦也是实实在在的。看来,今天碰到了一位经历复杂,思想矛盾的采访对象,一个邪与正,恶与善的混合体。职业的敏感告诉田记者,这样的采访对象不是经常能碰到的,其碰到的概率比遇见临危救人的英雄可能更少,田记者愈加兴奋了起来,决定采访到底。
田记者很善解人意地说:“这样吧,我们找个茶室,聊聊?”
小青年见田记者一片诚心,终于勉强答应了,在田记者的循循善诱下,小青年总算解开心扉,说出了他心里的隐秘:原来他叫杨有福,因读书不多,到城里后,很难找到固定的工作,只好打打零工,赖以度日,有时活计接不上,口袋里大票子一张没有,甚至连钢蹦儿也没有几个,难免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今天又没活干,百无聊赖的他在河边闲逛,突然看到两个调皮的男孩为了采桑果果吃,爬上了河边那棵歪脖子桑树,其中一个不慎一滑,掉到了河里,另一个吓得大哭起来。
河边只有几位老头老太,那几位老头老太都拼命喊救人。杨有福一看那孩子在水中一沉一浮的,二话没说,就跳下了水,把那男孩救上了岸。好在岸上的老人已打了110,救护车很快来了。
说了这些后,杨有福脸红红地说:“记者同志,不瞒你说,到城里快一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受到表扬,你们说我好,说我英雄,我难为情,我哪是什么英雄,我怎么可能是英雄。”
“喔,你奋不顾身救人,就是英雄,这种英雄事迹就是要好好宣传。”
“不要宣传,千万不要宣传,只要你们不认为我是坏人,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走了,我走了。”杨有福说罢,再不肯停留,走了几走,又回头说:“别播啊!”
“第二天晚上,杨有福救人的采访就播出了,并配发了主持人的一段感慨。
巧不巧,杨有福在街头的电视屏幕上见到了,当时激动得他心快跳出胸膛,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跳下水,救了个孩子,会上电视,会得到如此表扬。
这后,杨有福发誓再不偷了,他去找工作时,很自傲地说:我就是电视里救人的那青年。
嚯,还真管用,一家制塑厂招他做了门卫,一签合同就签了一年。
有了工作后的杨有福,闲来常在那河边转,他想好了,只要有人掉下水,他一定第一个跳下去救人。
如果那田记者再来采访,就用不着躲躲闪闪了。只是,杨有福再没碰到有人掉水的事,再没有碰到记者采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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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李桃litaoyuemanxilou@163.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