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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钟天份好嗓子担活儿,声音如金钟般洪亮悦耳。虫听了变蝶飞,鸟听了跟着鸣。一个老戏迷听了感叹,就像小金钟似的!从此江湖上艺名小金钟。
那时小金钟自觉名声不大,想立稳脚跟一鸣惊人,策划一场戏外戏。那次在吉林白城唱戏,小金钟私下请亲属点他的单,拿单的小清河报上戏名,冲戏台后高喊一声,赵先生点《梁赛金擀面》。这时小金钟没了踪影。大辽河四下撒眸寻找,观众在翘头伸脖张望。小金钟要的就是这效应,一是让师兄弟觉得缺他不可;二是引起百姓的关注。小金钟躲藏在茅房里偷偷乐。正准备姗姗来迟隆重出场,没有预料到半路杀出二蛋子。
二蛋子是小金钟的师弟,拜师一年没有机会露脸。这是千载难逢的时候,二蛋子主动找到大辽河道,俺能唱!二蛋子雪中送炭危急时救场。大辽河怀疑道,你行吗?二蛋子道,俺私下学过《梁赛金擀面》。刻不容缓不容思考,大辽河道,放胆子唱!二蛋子嗯了一声,磨刀不误砍柴工,转身三下五除二化好妆,锣鼓响处登台亮相,随即就是一个当头彩。小金钟眼睁睁看着师弟,有板有眼在甩胡胡腔儿。
俗语说,唱好唱,调难拿;调上来了,味难摸。二蛋子这两样都有了。
……汉高祖斩白蛇一刀两断,两块面和在一块面上,一刀切一条金龙盘玉柱,二刀切二郎担山赶太阳。三刀切哪吒三太子,四刀切四马投唐小唐王,五刀切伍子胥打马沙江过,六刀切镇守三关杨六郎,七刀切天上下凡七仙女,八刀切八仙过海斗龙王,九刀切九里山韩信发兵将,十刀切十面埋伏困霸王……
二蛋子一下子成了气候,百姓让二蛋子连续翻码。翻码是重复唱同一出戏。只有百姓看重的艺人,才能偶尔返台翻码,致使其他艺人压板凳。小金钟偷鸡不成反失米,意外成全了二蛋子。小金钟哪样儿都好就是小气,大男人心里容不得人,无端与师弟滋生了仇隙。二蛋子却浑然不觉,对小金钟千恩万谢,若不是师兄意外缺阵,二蛋子如何能够露脸。二蛋子送一块手玉子酬谢,小金钟当然丝毫不领情。
小金钟私下给师弟使绊子,却被二蛋子巧妙化解。某次在公主岭唱戏时,二蛋子在台上唱得起劲儿,台下不知谁的棉袄烧着了,一阵棉花的味道冒出来,观众跳起来拍打棉袄,场下顿时乱糟糟一片。二蛋子居然跳下台来,与百姓一块儿扑打,跳着跳着浪了起来,百姓也跟着浪起来,整个场子成了一台戏。小金钟偷偷丢了打火石,与百姓一块儿浪起来。事后大辽河道,这是把蹦蹦演活了,百姓今晚睡觉做梦都在浪。
二蛋子唱第三码戏,小金钟第二码登台。小金钟一百个不甘心。在吉林松原唱蹦蹦时,二蛋子上场唱《蓝桥》,偏偏找不到扇子了,二蛋子光着手登场,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二蛋子浪得一阵风似的。下场后大辽河感叹,没有扇子舞出扇子的味道,才是舞蹈的一种意境。二蛋子的名声徒增。大辽河请当地私塾先生,送给二蛋子艺名铁嗓子,虽然不及小金钟的响亮,师兄弟之间足以抗衡。
戏班子到辽源唱戏,半路上遭遇到一场大雪,师徒被封锁在荒山野岭,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分辨不清东南西北。大辽河担心迷路误入山里,原地歇息等待雪停。师徒们带的干粮吃净了,饿了抓一把雪团塞进嘴里,渴了含一把雪吞下去。大雪下了两天没有停止。大辽河道,俩人一伙儿往出摸索着走,在树上做好标记认路,讨要到食物返回来集合。小金钟和二蛋子一组迎风走。
师兄弟俩人跋涉一个时辰,遇到了一户穷苦人家,俩人唱了一出戏,换了两碗高粱米粥,讨要了七八个高粱米团子,怀里埋着留给师傅们,葫芦里灌了一碗高粱米稀粥,预备俩人路上吃。趁二蛋子去解手的时候,小金钟把一撮耳蚕放进米粥里。传说人吃了耳蚕嗓子会哑。俩人急急忙忙往回赶路。雪愈来愈大愈来愈猛。临时歇息的时候,小金钟说,你把这碗米粥喝了吧!我刚才在人家吃饱了。二蛋子不肯吃,道,师兄你喝吧,俺还有力气。俩人转悠着迷路了。原来的记号寻不到了,俩人连滚带爬行了一段。二蛋子说,师兄你把米粥喝了吧,你脸色白了嘴唇紫了,好有精神走出林子,要不咱俩都得完蛋。小金钟拼命摇头拒绝,恍惚之间滚下了山坡。
小金钟不知道何时醒来的,只是知道苏醒的时候,喉咙里有温润的感觉,二蛋子把怀里暖过的米粥,一口口送到他的嘴里,一碗米粥喝下了小半儿。小金钟挣扎着坐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一把捧过温热的葫芦,仰脖把米粥倒进嘴里,看得二蛋子目瞪口呆。这时顺风传来敲击枯木声音,这是深山迷路人的联络方式。
小金钟的嗓子真的哑了,只在彩桌子旁在弹三弦儿。观众点单让小金钟唱戏,小金钟只是呆呆地看着。大辽河叹息,一个跟头就把嗓子摔哑了,人们都很纳闷,能把人摔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