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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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1年

乡下人养马,图的是种地和拉货。当然也不是都养马,也有养驴的。拿驴就当马使。可不管是马是驴,只要是公的,它长大了就发情,就暴烈,就掉膘,所以不用来留种的只好骟掉。

  这就需要骟匠。既然是匠,就得有手段。赵家二小子就有这个手段。

  说起赵家二小子,方圆百里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可叫起他的外号“快刀赵”,那可是如雷贯耳般响当当的名字。

  赵家二小子还不是“快刀赵”时,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屈辱日子。

  二小子天生是个矮子,到嘴巴上长毛的时候,站直了身子,那头才到一个正常大人的胸脯。他个子矮,面相也不好看。他那高头大爹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所以很不待见他。

  不受人待见的二小子遇到了“老骟人”。“老骟人”是个骟匠,尤其会骟马,在方圆数十里享有较高的声誉,不过这说的是他的手艺。说到他本人,因为是个糟老头子,又是个骟匠,还是让人家看不起。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做骟匠却很来钱。二小子就这样跟着老骟人学起了手艺。二小子似乎天生就是个做骟匠的料,只三两个月就学会了要领,出师了。

  出师后的二小子很快成了名。

  有人请他来骟马,得事先备好半斤酒,他先一气儿喝一半,再在嘴巴里含口酒,然后趁着酒劲,径直来到要骟的马前。他不像其他师傅那样,要求主人请几个汉子,把马的四蹄捆绑上,放倒按牢,他只是叫主人抱点儿草料,让马咀嚼。只见他右手从身上掏出一把锃亮的小刀,约五六寸长,在马眼睛前晃晃,意思可能是告诉那马一声“要动手了”吧;随即他转到那马身后,他个头矮,就站直身子伸左手抚摸马肚子,为马挠痒痒,等马吃得津津有味,感到四体通泰时,他突然晃出小刀,直刺马胯。随着白光一闪,再“噗”地一响,那一口酒朝马胯喷去,事算完了。这时马竟然不惊不乍,仍然在甜美地嚼着草料,而在它的屁股旁边,两坨血糊糊的肉早落了地。

  “就一刀,竟入了化境。”主家说,很满意他的手艺。

  “快刀赵,好样的!”一旁看的人说。从此,“快刀赵”的名声就传开了。

  “快刀赵”骟名远扬,但也有过闪失。那次一个乡亲请他骟马,喝过乡亲备好的酒后,他亮刀一刺,再“噗”地一喷,不想那马竟长鸣一声,随即后蹄胡踢乱踩,把他蹬了个四仰八叉。骟一匹马两块钱,后来那个乡亲竟给了他四块。原来,那个乡亲端出来的不是上好的酒,而是兑了过半的水。

  自此,“快刀赵”骟马不再喝主人的酒,他自己挂了个葫芦,每次出行前在家灌满一葫芦烈酒。

  他怕因酒误事,更怕因酒损名呀。

  那年月山里闹土匪,为首的叫“一丈天”,十分凶狠,聚集了一帮喽罗。土匪们马匹多,经常绑了“快刀赵”进山给他们骟马。有一次,土匪们把他绑去竟不叫他骟马,而是骟一个人。原来,土匪头子“一丈天”外出归来,竟发现二当家与他的女人缠绵在一起。“一丈天”恼羞成怒,这才绑来“快刀赵”,叫他把二当家给骟了。

  起先“快刀赵”不肯答应。“一丈天”发怒了,挥舞着鬼头刀,说你不骟他,那我骟你!“快刀赵”这才只好点头,从身上抽出那把骟刀,走进那间关押二当家的房子。随着一声惨叫,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扔了出来。“一丈天”解恨地放声大笑。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二当家带着女人悄悄逃到“快刀赵”家,一下跪在“快刀赵”面前,并奉上一包金银细软,感谢不骟之恩。“快刀赵”一点儿东西也没要,他拉起两人说,我只是个骟匠,不会骟人,除非自己。

  后来二当家两人加入了解放军的队伍,转战乡野,成了有名的剿匪英雄。在一次剿匪战役中,二当家负了重伤,眼看着不行了,他把前来探看自己的孩子们搂在身边,嘱托他们道:等你们长大了,一定要把“快刀赵”接到身边,当亲爹一样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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