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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太有一副洁白如玉的牙齿。
二姨太的牙齿之所以洁白如玉，是因为二姨太经常刷牙。二姨太是城里人，曾是香荷“清吟小班”的花魁。柳大爷之所以能娶到二姨太，除了有钱，还仗了自己涞阳县府政参议员的身份。
柳大爷家大业大。他祖上靠贩驴发家，三代都是驴贩子。因驴致富，柳家便视驴为吉祥之物。更有趣的是，柳家掌门人个个又都是驴脾气。提起柳家老三代，人们背地里都呼他们“犟驴”。其实，因驴发家的柳家对驴除了敬畏之外，内心深处却不免有一丝厌恶感。
柳大爷的爹叫柳老高，对“驴”字辈绰号最是反感。到柳大爷抓周的时候，柳老高有意把玩具小毛驴去掉，但仔细一想又觉不妥：驴是柳家的宝贝，拒绝毛驴就意味着忘恩负义，不仅良心上过不去，还怕给生意带来不利。左思右想，柳老高便想出了个高招儿。
在柳大爷“抓周”时，仍旧放了一个毛驴泥玩具。柳大爷在亲朋们的惊呼声中，果真抓到了毛驴玩具。柳老高抱起儿子呵呵大笑，他拿起泥毛驴让人们观瞧底部，原来那毛驴肚子上竟刻了一方官印。柳老高得意地说：“咱柳家从此再不是驴贩子了，我儿子要做大官！”
果真应了柳老高的话，柳大爷做成了参议员。不过说起来参议员也算不得正宗的官人，只能说是跟官沾点儿边儿。柳大爷虽然当了参议员，但他毕竟是个乡下人，终究摆脱不了土包子的习性，主要表现是：柳大爷不刷牙。
那时候，刷牙似乎还只是城里人的专利，乡下人几乎没见过牙刷牙粉，所以二姨太刷牙便成了稀罕事。早晨起来，二姨太穿身葱芯小绿衣，露两条白晃晃的小腿站在屋檐下“咕哧咕哧”地刷牙。柳家的佣人们便远远观瞧，彼此交换着眼色，抿嘴偷笑。二姨太瞥见了反而刷得越发带劲，“咕哧咕哧”刷得满嘴白沫。末了，又噙口水仰脖很响地“呼噜”一阵又“呼”地将水吐出，如此两三次，佣人们就被引逗得笑出了声。
二姨太似乎并未受到惊吓，挑衅似地朝大太太扬扬牙刷，那意思是说：“你说它吗？”就又扑哧一笑，露出那两排皓齿，而后晃着两条白腿闪进了屋。
大太太当然不喜欢二姨太。大太太觉得柳大爷之所以被二姨太这小妖精迷住，除了她那狐媚的身段外还有那满口的白牙。所以大太太对二姨太的刷牙举动深恶痛绝，便常给二姨太闹脸子。但二姨太有柳大爷护着，压根就不怕她。
二姨太不仅自己刷牙，还动员别人刷牙。二姨太先是动员柳大爷刷牙。柳大爷一向只用盐水漱口，所以他的牙齿便呈焦黄色。二姨太让他刷牙，他却嫌费事，不刷。不刷，晚上再与二姨太亲热，嘴与嘴之间便贴不成那个“吕”字。柳大爷无奈，只好乖乖地听命于二姨太，认认真真地刷起牙来。二姨太又买来几十把牙刷、牙粉分发给家人。自此后每天早晨，柳家便“咕哧”声一片了。大太太火冒三丈，把自己贴身丫鬟的牙刷撅折扔到了茅厕。二姨太偏不识趣，在这节骨眼上却动员大太太刷牙。她要柳大爷做说客，柳大爷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大太太房中。他朝大太太咧开嘴，指着自己的门牙问：“白不？”大太太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老傻瓜蛋子，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总‘咕哧咕哧’地蹭，那牙还不越蹭越薄，还能结实？”柳大爷听了，说声“有理”，把这话传给了二姨太。二姨太笑弯了腰，说：“什么东西都是越磨越薄，越磨越小吗？”说着趁柳大爷不注意掏了下他的大腿根儿。柳大爷大悟，说：“你也有理。”二姨太让他再去劝，柳大爷却摇了头，说：“她那脾气比我们老三代都犟，再去也白搭。”
不刷牙的大太太终于害了牙病。一天半夜，她忽然牙疼，腮帮子肿得老高。柳大爷急得跺着脚转圈。最后没办法，只得派人到外头寻了点儿大烟让她吸了，才止了疼。柳大爷对大太太说：“活该，早听老二的，也刷牙，能闹牙疼？”
第二天一大早儿，二姨太手中藏了几粒茶叶梗儿来到大太太房中探病。此时，大太太腮帮子仍没消肿。二姨太说：“大姐牙中有虫儿，我给你挑出来。”便小心翼翼地用针屁股在大太太嘴里捣弄，果真挑出几粒黑黢黢的东西。二姨太把那些东西在大太太眼前一晃，说：“死虫儿。”大太太脖子一缩：“妈呀，好几条！”二姨太趁机劝道：“大姐还是刷牙吧，牙粉这东西专治牙虫儿。”
大太太怯怯地望眼二姨太，说不出话来。二姨太便顺势掏出牙粉、牙刷放到茶几上。
走出门，二姨太将那几粒茶叶梗给柳大爷看，说：“牙虫儿！”柳大爷这才恍然大悟。
大太太站起身，望着牙刷、牙粉，又偷偷看看窗外，见二姨太走远了，迟疑片刻，才拿起牙刷左右观瞧，又打开牙粉包，用鼻子嗅了个够。
大太太开始偷偷刷牙。第一次刷后便觉出满口清爽，连刷几次，竟满口生香了。一个月后，大太太的牙齿竟也变得洁白，而且那牙痛病竟再也没犯过。
柳大爷再跟大太太同床，嘴巴之间便也不断贴出个“吕”字来。他们这个“吕”字已是好些年没贴过了，以前大太太口臭，这下好了。
枊大爷以后很少去过二姨太的房了，因为她没留下后。枊大爷也想家里和气，妻贤子孝，世代兴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