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与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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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3年

办公室主任这活儿,怎么说呢,很多人很羡慕,整天跟在领导身边,对下边指手画脚,狐假虎威,很气派。但是,到了这个位置就知道了,伺候人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好干的,所谓“表面风光,内心彷徨,比牛还累,比狗还忙”。在领导面前,既要耳听八方,又要装聋作哑。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但心里要有数。比如,领导和谁远近亲疏,有哪些业余爱好,等等,都要了解。在这方面,县政府办的佘主任自认为做得很到位。他知道巴县长最拿手的歌是《一帘幽梦》,最喜欢的运动是打台球,最爱吃酸菜馅饺子。

  那天,巴县长带着佘主任到县里最偏远的龙山乡调研,中午,龙山乡在乡政府食堂安排了一桌极富地方特色的午餐,所有的菜肴都是地产,既吃得可口,又没有大吃大喝的嫌疑,县长很高兴。看酒喝得差不多了,乡长悄悄问佘主任:“来什么主食?”

  佘主任顺口说到:“酸菜馅饺子。”

  两人虽是悄悄说话,还是被巴县长听到了。巴县长向这边扫了一眼,没说话。

  不一会儿,酒喝完了。乡长喊服务员,上主食。就在这时,余县长说:“来碗米饭!”

  顿时,乡长懵了,悄悄地去看佘主任。余主任也有些懵。巴县长明明是最爱吃酸菜馅饺子,今天怎么要吃米饭了?

  多亏服务员备了一锅米饭,不然,这桌饭就演砸了。

  下午,佘主任随县长往回返。佘主任坐在后面,一声不响。他还在想午饭的事。巴县长为什么要吃米饭呢,是吃饺子吃腻了吗?

  第二天,佘主任继续陪巴县长下乡调研。这次去的是另一个偏远乡,浑水乡。中午吃饭,这个乡长又问佘主任:“上什么主食?”

  佘主任想了想,说:“上米饭。”他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采取了与时俱进的方法。

  酒喝完了,乡长喊服务员上主食。这次,巴县长说:“吃酸菜馅饺子。”

  乡长懵了,佘主任更懵了。更为糟糕的是,乡食堂没准备饺子,现包,需要时间啊。佘主任坐不住了,出来,跟乡长说:“到附近饭店买现成的吧!”

  好歹,把这顿饭圆下来了。

  晚上回家,佘主任闷闷不乐,躺在床上翻烧饼。饺子、米饭,米饭、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明天再点主食,是点饺子,还是点米饭?最好的办法就是饺子、米饭全上,想吃哪样就吃哪样。可是,佘主任隐隐觉得问题不在吃什么上。平时,巴县长吃饭不是很挑剔,甚至很随便。那么,是县长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吗?一想到这里,余主任的汗就下来了。

  佘主任翻来覆去睡不着,搅得妻子也无法睡。妻子在市场卖肉,风吹雨淋,很辛苦。佘主任正在运作把妻子调到政府招待所,就等巴县长签字了。

  妻子问他怎么了,佘主任本不想说。她一个卖肉的,能解决什么问题?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

  妻子听了,想了好半天,说:“你点主食时,请示县长了吗?”

  佘主任说:“没有啊。”

  妻子说:“问题就出在这里。”

  佘主任说:“我知道县长爱吃什么。再说,我整天和县长在一起,这点事,还用请示吗?”

  妻子说:“你想错了。比如卖肉,我必须问清楚了,要前槽呢还是要后鞧,要肥一点的还是要瘦一点的?问清楚了才能下刀,谁说也不好使,必须买肉的自己说。人家可能说,你看着砍吧。但你必须问,不能自作主张。你和县长很熟,可桌上还有其他人,领导不能让人觉得被下属支配。”

  佘主任想了想,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

  第三天,佘主任又陪巴县长下乡,又是中午吃饭,又是当地的乡长问余主任:“吃什么主食?”

  佘主任没有回答,而是问县长:“咱们吃点什么主食呢?”

  巴县长说:“这点事还问我?随便,你们说吃啥就吃啥!”

  大家哈哈一笑,说县长尽为我们着想了。

  佘主任大声说:“煮酸菜馅饺子!”

  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来了,县长吃得很香。

  回去的路上,巴县长对佘主任说:“这顿饭好啊,以后再吃饭随便安排!”

  “好就行,好就行。”佘主任嘴上这样说,心里想:妈的,话是这样说,不还得你愿意吃啥我们跟着吃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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