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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子。窗外的槐树上有鸟儿在鸣唱，叽叽喳喳，悦耳、动听。接着，又传来赵秀的歌声。赵秀的歌声跟村里电线杆上的喇叭一样，半个村庄都能听到。
每个早晨都能听见赵秀在歌唱。我赖在被窝里，听着赵秀的歌，想着赵秀的模样，就再也睡不着了。
赵秀是联合哥的媳妇，按说我该喊她嫂子，可我都是喊她赵秀。
联合哥是个跛脚，三十大几了还没找到媳妇。后来，川中女子赵秀就来了。赵秀有间歇性精神病。说好，跟正常人一样；说不好，立马就要爬树。
赵秀喜欢在树上唱歌。她爬树时的动作，让看的男人心跳加速、脸红、耳热。
赵秀的模样，也让很多男人往肚子里吞口水。皮肤白，是赵秀最吸引人的地方。天府之国来的赵秀，身姿婀娜，丰乳肥臀，那些男人暗地里叹气，联合艳福不浅！
联合哥是艳福不浅，但是望着赵秀每天早晨的举动，也只能叹口气，由她吧。
树是柳树，不高。柔柔的柳条弯下来，跟赵秀柔顺的头发一样。一阵风刮过，柳树在招展，赵秀也在招展，挥着双臂，坐在树杈上，唱《心太软》，唱《甜蜜蜜》。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事，那时我也已经二十岁了，刚跟一个女孩子分手。赵秀唱的《心太软》曾让我泪流满面。
有一段时间，赵秀的病没有犯，也就没有上树唱歌。那些早晨，我躺在被窝里，很失落。窗外鸟声啁啾，但我感觉没赵秀的歌好听。
我不知道，村里别人喜不喜欢赵秀的歌。我只知道，联合哥带着赵秀四处看病。城里的路，乡间的路，落满了他们的脚印。
赵秀后来就不唱歌了，因为赵秀的病好了。那段时间我发现联合哥一脸的笑，走起路来，跛脚也不跛了，一阵风似的。
后来，赵秀就进了城，摆流动小摊，在火车站卖爆米花，半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赵秀脸色红润，愈发迷人。
没了赵秀歌声的村子，又趋于平静。鸡鸣狗叫的村落，跟没有声音一样。我习惯了赵秀的歌，没有赵秀的歌，我就感觉很沉闷。
我就离开了村子，也进了城。
在火车站广场的附近，我见到了赵秀。赵秀推着一辆脚蹬三轮车，上面放了崩爆米花的工具。她现在描了眉，涂了粉，衣服也很时尚，跟那些城里女人差不多。
我离得远远的看着她，看她手脚麻利地做爆米花。生意不错，赵秀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后来我就离开了，看来，今后再也听不到赵秀的歌了。
我很失落，真的很失落。于是，我开始在城里寻找歌声，赵秀那样的歌声。
我没找到让我听着感觉有赵秀那样好听的歌喉。我回了村子，听到一个对于赵秀来说应该是噩耗的消息：联合哥在工地上出事了。
我看到的赵秀眼睛红红的，跟桃子样。她和联合哥生的一对儿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尚小。
办完联合哥的丧事，赵秀不再出门。
很多人都叹息，说职合哥没福气，说赵秀可惜了。
可惜什么？从那些男人的口气中，我明白他们所说的可惜。赵秀四十多岁，风韵犹存，腰肢扭动在村子里成了那些鳏夫光棍眼中的月亮。
后来我就进了城，在城里有了自己的窝。我的另一半虽然不会唱歌，但是我们家音响里每天都有悦耳的歌飘出来。
有时回乡间，村里的事，隐隐约约还是能听到一些。那次回乡，得知赵秀再婚，坐家招夫。
那是联合哥死后没两年的事。很多人都说赵秀心急了些，也有人谅解，家里种着几亩田，没个男人，咋办呢！
老家的老屋跟赵秀家不远，我回去见到了赵秀，依旧是那样漂亮，甚至比以前更有韵味。她正在菜园里摘菜，嘴里哼着歌。
赵秀的歌唱得确实不错，我现在才知道，赵秀在娘家上过高中的。不过，这次她的歌是小声的唱，低声的唱，唱给自己听的。
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她抬起头，望着我笑笑。就在我想过去时，过来一个男人，帮她拿菜。
我有些吃惊，那个男人我见过，在城里。当初赵秀在城里卖爆米花，那个男人经常光顾赵秀的摊子！
我吃惊过后很是不解，城里的男人怎么倒追乡下的寡妇了？
正当我要想偏了的时候，赵秀的歌声大了起来，还是那样的动听。不知不觉间泪水湿润了我的眼睛，我想我回城后心里会更难受的，世上只有此处才有这样的歌声。
选自《小说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