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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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4年

百步穿杨,弹无虚发,他是部队中的神枪手。那一年秋天部队集训,天空飞过一群大雁。他举起手枪,连瞄准也不用,一声枪响,两只大雁便应声而落。由此被称为枪神,他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团里的狙击班班长。

  团长让你马上去一下。操场上他正在带兵训练,团长的勤务员气喘吁吁地找到了他。

  看着团长的神色,他知道又有大任务了。果然,团长说,敌人的部队里也出现了一个神枪手,带着一些人已经连续杀害好几位干部了。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一向神出鬼没,非常厉害,对我方军事基地的安全构成了强大的威胁。

  他点点头,神色同样凝重。现在,据可靠情报,这些人又出发向我们部队靠近。你要迎上去,一定要把他们彻底消灭,保证部队首长的安全,有信心吗?团长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端正地打一个军礼,响亮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辜负首长的信任。我相信你,可是,这次的任务,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失手。团长剑一样的眼神,定在他的脸上。我明白,保证完成任务。然后两双手握在一起,紧紧的。

  树林中,他带着七位兄弟,小心翼翼地向前。按照时间推算,敌人也应该到这里了。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低喝一声,卧倒!并随后扑在一位战友的身上,枪声过后,两位兄弟倒地不起,头部汩汩地冒出鲜血。

  没有时间悲痛。没有时间掩埋战友的尸体。当然,也没有眼泪。有的,只是仇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好久好久,对方终于沉不住气了,发出了哗哗的响声。

  枪响,烟冒。五只枪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对方的枪声也同时响起。一对一,看着倒下的队友,他知道,也必然有敌人丧生在这枪声中。他更知道,今天果然遇到了对手,对方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他不能断定,对方是否已经全部死亡。他只有等,耐心地等。

  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月亮缓慢地爬上树梢。就连平日丛林中叽叽喳喳叫的鸟儿,也害怕似的闭上了嘴巴。静,死一般的静,仿佛这丛林中已没有生命存在。呼吸,屏住,一动不动,他把自己当成了死人。

  他想起了团长临行时的话:这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记住,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仿佛又看到了团长眼神中的忧虑和深深的期待。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坚定了信念。

  夜深了,小蚊子也出来捣乱,嗡嗡地在他耳边响着。细长的针,刺透了他粗糙的皮肤,尽情地吮吸着他新鲜的血液。凉气袭来,他不敢打战,他知道,一点蛛丝马迹也会送了他的命。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任务。

  天亮了。

  又黑了下来。

  他依然一动不动,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

  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任务。

  他相信,对方也一定一动不动,因为他的枪在等着他。

  坚持,只有坚持。

  七天后,他的部队在森林中找到了他的尸体。他的身子已经僵硬,一如活着那样全身紧绷,手指扣在扳机上。战友们费尽了力气,也无法把他的手指掰开。最后只好砸碎了那支枪,才把他的手和枪分开。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前面几十米处,也有一具尸体,和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手指也扣在扳机上,紧紧的。

  战友们含泪掩埋了他和他的兄弟。

  战友们也掩埋了敌人的尸体。

  然后,鸣枪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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