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龙庙惊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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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8年

  一、奇怪的枪伤

  “田总!田总!不得了啦!”这天一大早,安全员老张心急火燎地闯进矿业公司总经理田建设的办公室,大声说,“山上出大事了!”

  田建设心头一惊。矿山作业,出大事可就麻烦大啦!所以他一边从老板椅里站起来,一边着急地问老张:“有人受伤没有?”

  老张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说清楚,忙补充说:“挖掘机司机小林腿肚子上被整了个洞。已送到县医院去了。”

  田建设听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今天不是只放个改炮吗,怎么会伤到人呢?”老张也感到奇怪,说:“今天真他妈的邪门了!一个小小的改炮,居然把三十多米外的挖掘机师傅小林的腿肚子打了一个洞!更古怪的是靠近武龙庙脚底那一炮,震垮了一大片石头,那片石头垮塌了之后,里面竟然露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武’字来。当地村民看到后,硬说是武龙庙显灵,纷纷前去烧香拜佛,闹得整个矿区都没法干了!”

  田建设也感到很诧异,他紧皱起双眉,自言自语地说:“莫非挖到文物古墓啦?”近段时间真是多事之秋。先是县政府为增加财政收入,提高炸药税收,引发矿山老板持续半个多月的联合罢工,跟着是运输司机因油价上涨要求增加运费而集体罢运;继而又是当地村民要求增加占地赔偿,连番寻事阻挡采矿;紧接着是十几天致命的暴雨,使露天作业的采矿工作只好停产。眼看原矿场就要扫清场子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又出这等事!

  田建设等不及司机的到来,自己驾驶着“战旗”越野吉普,领着老张和保卫处的两个保安,急奔武龙山采矿场。

  他们赶到矿场工地上一看,只见山顶上的武龙庙像在赶集,离庙百多米的山腰矿场工地上也有不少农民在看稀奇。田总觉得这些村民简直不可理喻。以往政府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栽桑种茶可以脱贫,没有人信也没有人干;说支持企业的发展可以解决村民就地打工,使大家致富奔小康,也没热情;说这里出了事、伤了人,顷刻之间,便一传十、十传百,在几个村子里传得神乎其神。转眼功夫,从山脚到山顶,沿途的树枝、岩石上甚至连矿场的周围都挂满了红绸白带,那武龙庙里更是香烟缭绕,纸钱满地,好像是有一尊救世的菩萨刚刚在这里诞生了似的。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田建设见了又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镇长、村支部书记已来了,他们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村民离开,瞅着空儿也在向菩萨作揖。

  矿场工地上,保卫处的保安想劝说村民离开挖掘机,结果却被村民推得东倒西歪,双方僵持着,形势十分紧张。

  向来在和地方农民打交道时很机敏风趣的田建设,笑着给村民发了一溜香烟,然后以商量的口气说:“让我来考察一下,说不定真是个价值连城的文物哟!如果真的是,你们村就发财了!”

  村民听了忙闪开了一条道。

  村民一向敬畏田建设,因为他不仅官大,而且耿直,去年春节喝酒,他单枪匹马摆平了八个村支书。

  哟呵,好大一个“武”字呀!田建设看着石壁上的字仔细琢磨着。这字刻在因岩石垮塌才露出的溶洞石壁上,足有两米见方,多年不见天日虽使它显得有些晦暗,但苍劲雄浑的笔锋仍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气。从岩石垮塌露出的溶洞来看,显然不可能是最近人为制造出来的,但这岩壁中怎么会蹦出个“武”字来呢?这个“武”字与武龙庙有什么关联呢?难道真是文物?

  田建设手机响了,是安全处小郑打来的,他急促的声音让田建设大吃了一惊:“什么?是枪伤?报警了吗?”

  小郑回答说已经报了案,县刑警大队的老赵已取走了弹头,他带人和大队的技勘组一会儿就来勘察现场取证。

  军人出身的田建设,本能地朝挖掘机奔去。他仔细地检查了挖掘机驾驶室驾驶员一侧,打开车门,一滩血迹仍在,前后左右,却没有发现有弹孔。

  田建设陷入了沉思。

  资江三河镇武龙庙矿区是连钢集团的石灰石基地。两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野。除几户零星的村民散居在山凹处外,最惹眼的就是武龙庙了。虽说它不像那些大川名山之中的寺庙古刹那么气派、高雅,但它孤悬于陡岩峭壁之上,隐藏在九曲古道的顶端,还是多少有些仙家道气。无怪乎这三河镇几十里地的村民,逢有红白喜事、祈风求雨,都会到这里朝拜一番。

  矿业公司作业面延伸到武龙庙脚下后,由于该庙谁也说不清楚建于何年,又未经佛教协会注册登记,加上又无正式的住持,为支持企业,发展经济,县政府最初准备以非法建筑予以拆除。但因村民阻拦,几经周折,最后政府让了步,改为拆迁,异地重建。出人意料的是村民死活不买账,五六个七八十岁的哑巴成天躺在开采队的挖掘机前,不吃不喝,让矿业公司寸步难行。由于矿业公司是县政府招商引资项目,营造宽松的投资环境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了这事,政府为此开了多次专题会议,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也着实让他们十分头疼。

  讲政策,与这些咿哩哇啦的哑巴真是有理说不清!来硬的,残联念了一大段保护残疾人的条例,公安局说按国家政策,60岁以上已不适用刑拘,就算强制抓了人,万一真死一两个在牢里,弄出个政治事件来谁来承担责任?民政局说这个村的人很穷,又多是残疾人,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找政府的麻烦,已是万幸了,万一惹烦了,集体到省、北京上访,那后果……

  邱县长找到田建设,不无内疚地说:“考虑到国家的亲民和谐政策和地方的稳定,你们委屈一点,暂时绕开武龙庙采掘,就算是对本县长工作的支持吧!”

  工程兵出身的田建设曾率领着铁军,越天山,穿秦岭,东到渤海,西进阿坝,开过无数的山,钻过无数的洞。经过之处,所向披靡。从未像今天,几个哑巴,居然让当今最著名的工程机械队的挖掘工作趴了窝!但望着县长近乎哀求的目光,他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田建设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刑侦队老赵打来的,他告诉了一个令田建设更加震惊的消息:他把从挖掘机驾驶员腿上取出的弹头的图片传给省公安厅的弹道专家分析后,确定该弹头为日制长岛丙型步枪发射!这种小口径突击步枪在二战时期,是日军特遣队的最精良的专用装备。

  日本步枪?田建设预感到,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可能即将发生。

  

   二、初探遇险

  田建设下令所有工程机械立即撤回驻地,开采队员全部下山。同时悄悄与县刑侦大队长老赵商量之后,安排保卫处的所有保卫人员把出事现场维持好。

  老赵他们赶到现场以后,他一边安排人勘察现场,又一边派人到山顶上的武龙庙调查。当他听了田总的分析和判断后,便仔细地对垮塌的那片山岩和那个巨大的“武”字进行勘察。

  这是一个面积有五亩左右的采石场。坚硬的石灰石、岩石中偶尔出现的溶洞,形成独特的瓦斯特地貌。那个约有二平方米大的“武”字,就刻在垮塌后露出的溶洞壁上。这是一个高近六米,宽约八米,进深二十米左右却突然缩小到只能容一人钻进去的小溶洞。这个小溶洞在大溶洞的中间,洞口有一个和石灰石完全不同的青沙石雕塑的人像。这塑像雕工精湛,人形生动,但是老赵对它观察了好一阵也没有认出它是谁,又像谁。

  从溶洞内平整的地上可以看出,这里似乎常有人在这里滞留或活动。当老赵正准备爬上小洞去看个仔细时,却突然听见洞口传来一阵吵闹声。他正想出去看个究竟时,只见一个小个子老头己经扑进洞来,到了老赵的面前就跪在他面前一边“哇哇”地叫唤,一边又比又划。当老赵把这个老头扶起来问他是怎么回事时,却见这个老头只是“哇哇”乱叫并不停地比划,他这才明白,原来这个老头是个哑巴。

这时,村长王连生跑了进来。他一边把这个哑巴往洞外拉,一边向老赵解释说,这个哑巴姓桑,他要求你别动他的菩萨。正在这时,又有三个老头也扑进洞来,他们也和那个姓桑的哑巴一样,又是“哇哇”地叫嚷,又是不断地比划,估计那意思也和那个姓桑的哑巴一样。

  老赵无奈只好也像王村长一样,一边笑着把几个哑巴往外推,一边比划着表示,他不会动那个菩萨。

  当老赵和王连生好不容易把几个哑巴劝出溶洞,老赵正想再回洞内看个明白时,他突然听到那个姓桑的哑巴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这句话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吐字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觉十分灵敏的老赵听了心中却一动。可当他停住步子想再听他究竟说的什么时,却见那个姓桑的哑巴又“咿哩哇啦”起来。

  老赵想了想,叫矿业公司的保安守在洞口不准任何人进来,然后他再次返回洞内。

  老赵对小洞口那个塑像仔细地作了一番查看后,就和他的助手想用力把那个塑像抱下来,好钻进那个小溶洞去看个究竟。

  当他的手刚触摸到那石雕塑像的一侧,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奇异的响动,他本能地向旁边一躲闪,只见头顶上落下一块足有500公斤的石头,正好砸在他刚才站的地方,这使老赵和他的助手大吃了一惊!

  半小时以后,老赵走出洞口,立即摸出手机向县城的公安局长通话。一个半小时后,县武警中队和县防暴大队共约两百人就全副武装地把采矿场和那个溶洞封锁起来。

  那四个哑巴老头则被老赵“请”进了警车,并马上被送往了县公安局。他找来聋哑学校的老师做翻译,对这几个哑巴进行艰难地讯问。

  

   三、独到的见解

  县公安局的会议室里,气氛格外严肃。会议室里除了县里的党政领导外,还有县政协的领导。至于县公安局干部,除刑警大队的各支队长外、县武警和防暴大队的领导也到了会。矿业公司的总经理田建设也应邀列席了这次会议。

  邱云县长亲自主持会议。他说:“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主要是处理一件十分特殊,又十分紧急的事情。有的同志可能已经知道了,今天三河镇武龙庙发生了一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村民骚乱,已使我县最大的引资企业矿业公司处于停产状态。更严重的后果是,如果因矿业公司辅料的危机导致连山集团钢铁事业部停产,每天损失将高达二千万!同志们,像我们这样一个不小的农业县,年税收不到一个亿,这是什么概念?这个责任,我这个七品芝麻官是承担不起,我们资江,也丢不起引资企业因投资环境太差而困死在资江这张脸!”

  说到这里,邱县长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讲:“本来我们完全可以以散布封建迷信、阻挠矿山生产、非法集会等理由对其进行治安处罚,我们也正在做这方面的准备工作。但是眼前情况有了特殊的变化,这件事已变得比较复杂。现在请连山钢铁集团矿业公司的田总经理、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赵队长,给我们说说对这件事的分析和发现。”

  邱县长说完顺手向坐在他对面的田建设做了个请讲的手势。田总点了点头,首先对本公司遭遇到的这件事影响了各位领导周末的休息而致歉,然后把他对这件事的个人看法和推理作了一番阐述。田建设说话声音牛气十足,吐字清楚,才讲几句,在场的人就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田建设曾参军服了十多年役,他在部队里不仅军事业务过硬,业余时间还爱研究世界战争史,对于二战期间我国抗日战争的历史,更有深入的研究。他退伍到企业工作后,又对地方的有关抗战的史料作了比较深入的探讨和研究。

  今天矿业公司采矿场发生的事件,凭他的判断,这事应该穿越历史时空,揭开一段尘封的历史,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可能和六十多年前的日本军队的一次神秘的军事行动有关。

  大家听说这事竟然和日本军队的神秘军事行动有关,会场顿时安静了。一向开会吸烟私下议论打瞌睡的政府官员们,忽然像第一天走进课堂的小学生,十几双惊讶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田建设。

  原来,矿业公司进入资江已近两年,矿山开采一直比较顺利,但是当他们接近武龙庙时,当地村民便极力进行阻挠。为保证集团公司生产需要,考虑到当地村民非常贫穷,且多为残疾人,在土地赔偿和房屋拆迁方面都大大优于其他村。

  矿业公司还为该村义务修建公路、挖池塘,为镇医院购置先进医疗设备,还捐资修建了一所希望小学。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沽名钓誉。困为这是他们企业的经营理念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热心公益,回馈社会。当地的村民也为矿业公司的真诚所感动,他们热情地请矿业公司的人员到乡下喝大碗酒,吃全猪席,还敲锣打鼓地送来了锦旗和感谢信。

  然而,当矿业公司因采矿需要拆迁武龙庙时,村民态度却一反常态地强硬反对。一个价值不到二万元的土墙破庙,赔偿价格已谈到十万元了仍摆不平。矿业公司起初认为这些村民过于原始、太迷信,怕破了风水不利子孙;后来又认为他们太刁蛮,敲竹杠,特别是那几个哑巴,以残卖残,胡搅蛮缠;直到今天上午开采队放炮时炸出一个大大的“武”字,才使田建设悟出了一点门道来。

  刻在溶洞石壁上的硕大一个“武”字,虽经多年掩藏,仍霸道彰显,寒气逼人。田建设的第一感觉,北尚刚,南尚柔,见此字后他以为可能有个北少林失意高僧隐匿在此。但仔细察看,他发现那“武”字与我国传统书法中的笔锋还有着微妙的区别,因为它更像我们在电影电视中看到的日本鬼子的办公大堂上的那个“武”字。中国书法流传东洋后,经偏居孤岛一隅、性格暴戾的大和人氏长期的熏染,已没有了中华书法原有诗一般的审美意境,而透露出更多的刀光剑影和扩张的野心。

  今天早上田建设听说现场的挖掘机驾驶员在放炮时受伤后,起初以为是被放炮的飞石击伤,然而当他听说医生取出的不是石头,而是子弹头后,田建设就感到很奇怪了。怎么会这样呢?如果说是因村民不满,顶多只是为了多敲几个钱,不可能激化到需要杀人的地步。如果说是寻仇,挖掘机驾驶员小林是一个20岁的小伙子,平时并不多言多语,且与当地村民人缘关系也不错,应该说他还是这个村的未来的女婿,因为他钟情的女孩就在这个村子里,谁会下此毒手呢?据现场人员回忆,当时谁也没有看见有人开枪。

  田建设立即查看了挖掘机被枪击的情况,因为当时司机受伤后,挖掘机在原地并没有挪动过,驾驶室四周也没有发现弹痕。谁的射击技术如此精确,子弹穿过门缝,直接射到了小林的小腿呢?于是,田建设顺着驾驶室门缝朝外看过去,发现前面垮塌的岩石大溶洞中间,有一个小溶洞。

  就在这时,田建设的手机响了,是刑侦队老赵打来的电话。当他得知小林的小腿是被日式小口径步枪击伤时,他不觉汗毛倒竖!田建设推测,在那石缝里面,这时也许有一支狙击步枪正瞄准着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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