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枭红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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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8年

历史上,沙岳就是个民风淳朴、地毓钟灵的江南小城,至今城乡人口也不过80万。长江的一条支流栗林河穿境而过,恰好将小小的城关平分为二。当然,改革开放初期县里就已架设大桥,贯通沙岳南北,可城关居民依然习惯地称桥南为南城、桥北为北城。因县直机关大多位于南城,使得南城比北城更为繁华喧嚣。联通南北城的大桥两端商贾云集,小商品贸易、水果杂货批零、服装布匹兜售一片盎然生机,买卖如火如荼。

  新任沙岳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的姜坤山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报到,就有一群背篓挎担的男女拦住他的去路,篓里担里尽是被辗烂的脐橙、鸭梨。他们一齐双膝跪下,哭泣道:“姜局长,你可千万要替我们作主呀!”姜坤山莫名其妙,连忙招呼他们进入公安局会客厅详述冤情。

  姜坤山很快了解到,南城有一个所谓的“南城贸易总公司”,由一个叫冷冰梅的女子出任总经理。其分公司遍布沙岳南城,欺行霸市,垄断经营,强迫交易,随意殴打他人,深受其害的商贩果农敢怒不敢言。除此,冷冰梅团伙还暴力讨债,强迫妇女卖淫,并多次参与贩卖毒品。“南城贸易总公司”已成为名副其实的涉嫌黑社会组织团伙。

  朗朗乾坤,岂有此理!姜坤山的拳头在茶几上砸得山响。

  既然“南城贸易总公司”成立二三年来无恶不作且又“无人问津”,这说明冷冰梅一伙有其巨大的地方保护伞。赴任第一天就遇到申冤的老百姓,可见沙岳人民已将希望寄托给他这个新任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了。姜坤山感到肩头责任的重大,他立即开始着手搜集“梅姐”的罪证。

  

  一、妹妹惨死娱乐城姐姐返乡寻顽凶

  南城贸易总公司办公楼是一栋古朴而雅致的青砖琉璃瓦楼房,共6层,位于沙岳县城关南城老商业街尾端。这里原是沙岳县武装部所在地,现已由冷冰梅买下整个院落作为她总公司的办公场所。楼房顶层是“南城娱乐城”,也是沙岳城关上档次服务内容丰富多彩的休闲娱乐中心,集按摩、洗脚、桑拿、音乐茶座等于一体。尽管消费惊人,可娱乐城每晚都是霓虹闪烁,宾朋满座。

  邸剑虹的妹妹邸书虹就惨死在“南城娱乐城”的旋转舞厅。邸剑虹刚从省体育学院毕业,在省会一所职业中专学校执教,闻讯赶回沙岳城关时,妹妹邸书虹的尸体还躺在南城娱乐城大厅冰冷的地板上,头部到处都有受伤后留下的黑紫块,胸部还被连刺数刀,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警方侦查的结果是,邸书虹在“南城娱乐城”多次卖淫,致使两名外地嫖客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后来他们将愤怒转嫁到邸书虹身上……目前,犯罪嫌疑人已畏罪潜逃,警方正在追捕之中。听到警方的结论,邸剑虹差点晕倒在妹妹尸首旁,她心里暗忖,妹妹的死一定另有隐情,坚决要给妹妹讨个公道。

  这是邸剑虹第三次来南城公司找冷冰梅了。第一次来,她没有见到冷冰梅。第二次,前厅保卫听说是邸书虹的姐姐来讨说法,打了个内线电话,从楼上涌出五大三粗的四壮汉将她轰出前厅。这次邸剑虹已经有些经验,又经过乔装打扮一番,她进入前厅没闻没问,跨步径直往冷冰梅的办公室走去。行动之前,邸剑虹已打听确切,冷冰梅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一间。正当她欲推门进去时,旁门闪出一个年轻女子,问道:“小姐,你找谁?”邸剑虹恶狠狠地说道:“我找冷冰梅。”“你是谁?”“我是邸书虹的姐姐邸剑虹!”那年轻女子一跨步抢先站在总经理室门前拦住了她。

  听说又是邸剑虹来讨说法的,楼道口一下子窜出三名壮汉,其中一名壮汉破口骂道:“臭婊子,是不是找死,滚!”

  邸剑虹大声说道:“你们再敢无理,我就告你们调戏、无故殴打民女!”

  “谁——”总经理室有了声音,是冷冰梅在发问。

  年轻女子忙回答道:“冷总,是邸剑虹。”

  “让她进来。”

  冷冰梅的办公室装璜高档阔绰,桌椅沙发壁柜全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古红木。冷冰梅坐在那把雕龙刻凤的旋转椅上,不时地在一撂表格上圈点着什么。

  “我们算是熟人了。”冷冰梅抬起头,神情傲慢,居高临下。

  邸剑虹这才发现,面前的黑老大面目清秀,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没想到,称霸南城的黑道霸主竟然是个靓女。只是面部表情宛如她的名字,冷冰冰的,透着刺骨的寒气。

  邸剑虹忍住怒气,平静地开了口:“请冷老板对我妹妹邸书虹的死给个合理的解释。”

  冷冰梅把座椅转换角度,一双涂着变色指甲油的纤手轻轻敲打座椅两侧的扶手,慢条斯理地说:“邸小姐,我的手下早告诉你,邸书虹死于两个外地嫖客手中。警方不会没通知你吧?”

  “舞厅是你冷老板开的,我就有权力向你讨说法。”邸剑虹义正辞严,毫不畏惧。

  “不错,舞厅是我冷冰梅开的,可我管不了里面的小姐。像邸书虹一样的小姐,南城娱乐城至少有二十名。她们想赚哪个客人的钱是她们的私事,我这个当总经理的无权干涉。”冷冰梅站起身,拨亮日光灯,屋子里顿时金碧辉煌,耀眼眩目。

  

  二、夜半街头遭袭击 途中遇见复仇人

  邸剑虹从“南城贸易总公司”出来已夜色深沉。她这次请假回来,一是安葬妹妹,二是查清妹妹的真正死因。可是已经过去五天,要办的事情还没一点进展。邸剑虹心急如焚,妹妹那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睛像两道闪电,时时在她的脑海里闪来烁去。她在街上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匆匆往“家”赶。

  城关的这个“家”其实是妹妹邸书虹生前租住的一套一室一厅房子。出租房位于新商业街背后的一条老胡同,胡同里黑灯瞎火冷冷清清。邸剑虹刚进入巷道,阴暗处便窜出三四个人猛地围扑过来,对她拳打脚踢。反应不及的邸剑虹被打得晕头转向。一大汉临走还气势汹汹地骂道:“贱货,识相点,否则,卸你的膀子剁你的双脚!”

  邸剑虹爬起身,用纸巾擦拭鼻血,啐出嘴里的血水。她明白,刚才一伙是冷冰梅的人无疑。邸剑虹掸掉身上的灰尘,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忽然一个黑影从另一条巷道蹦出来,拦住她的去路,气喘吁吁地说:“邸剑虹大姐,我来迟了!”

  “你是谁?”邸剑虹借着朦胧的星光,定睛一瞧,面前站着一个约摸二十来岁、虎头虎脑的陌生小伙子。

  小伙子连忙说:“自从你今天下午步入南城贸易总公司大门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暗中保护你,只是刚才你一连拐了几道弯,才跟踪掉了你。”

  “你是谁?”

  “我叫秦宝山,家住沙岳乡下,正在湖南李小龙武术馆习武……”

  邸剑虹沉吟片刻,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你,小伙子”,然后硬挺着跨步走了过去。妹妹不明死亡,让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回到妹妹生前的出租屋,邸剑虹强忍着伤痛在房子里反复搜寻,没找出一点能反映南城娱乐城罪行的证据。她了解妹妹平常有写日记的习惯,可在她留下的几册日记簿里竟然连与南城公司相关的只言片语都没有。邸剑虹很失望。

  邸剑虹姐妹的家在沙岳农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这对被十里八乡称作“姐妹花”的苦命姐妹俩,在亲戚和众乡邻的资助下,发奋读书,双双以优异成绩考上沙岳城关一中。因受经济条件限制,邸书虹主动放弃上学,在老家镇上的小餐馆洗碗端盘,挣钱让姐姐读书。邸剑虹考上大学后,邸书虹也进了县城,在大餐馆做服务员,几经周折,后来进了南城娱乐城。邸剑虹今年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原计划在省城稳住脚跟后,再给妹妹在省城找份工作,殊不知……

  第二天起床,邸剑虹打开房门,就看见昨晚那个自称秦宝山的小伙子站在楼道口。

  秦宝山说:“邸剑虹大姐,我也是从湖南赶回沙岳,找冷冰梅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黑枭报仇的!只有我们联合起来,才有希望制胜黑帮啊!”

邸剑虹问道:“冷冰梅与你有仇?”

  秦宝山说:“我娘在家靠一个小果园供我的学费,可几年来,娘的水果总是被南城贸易公司的人强迫低价交易,连续两年亏本。前几天,我娘反驳了对方几句,竟被一个疲瘩眼汉子打断一根肋骨!”

  “我妹妹的死比你娘遭到的故意伤害情况复杂得多,警方已给那起命案下了结论……”说着,邸剑虹从坤包里拿出500元钱,递给秦宝山,“这钱算是我资助你的学费,你还是学生,回去好好上学吧。”

  秦宝山没接钱,从腰间拔出一把一尺来长的匕首,说:“邸剑虹大姐,这是我准备替我娘复仇的匕首,再说我还是学校散打班的高材生,就让我跟着你,共同对黑制敌吧!”

  

   三、公安局长会黑枭敲山震虎显神威

  姜坤山针对冷冰梅进行的调查并不顺利,几天来,民警们的调查毫无进展,大有助纣为虐之嫌。姜坤山问陆副局长:“听说,最近有一女子在南城娱乐城被刺,是怎么回事?”陆副局长解释说:“那起案子已基本了结,死者是一名乡下卖淫女,犯罪嫌疑人为两名外地嫖客,作案后连夜潜逃,不知去向,警方正在进一步追捕之中。”

  姜坤山觉得案情并非陆副局长汇报的如此简单。他一连抽了两支烟,把烟屁股一扔,决定亲自去见见“南城贸易总公司”的老总冷冰梅。

  姜坤山没叫司机,也没穿制服,直接步行到了“南城贸易总公司”。刚踏上公司前厅的换步台,就被两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拦住去路。姜坤山把手一挥,一名壮汉往后连退三步。他瞪了两名壮汉一眼,语气铿锵地说:“怎么,找冷总谈生意,不让我上楼?”被姜坤山一掌扒开的汉子觉得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是道上高手,就是老公安,忙给另一壮汉使了眼色,让开。姜坤山来到三楼“总经理室”门前时,又遭到一名女子的阻挠。听说是找冷冰梅谈大买卖的,而且口气特大,那女子才挂了个内线电话。

  姜坤山推开门,只见一位袅袅婷婷面若桃花的女子忙从里间一个侧门走出。她一愣怔,表情复杂地看了姜坤山一眼。不过她很快就稳定情绪,笑了笑说:“如果我没认错人的话,您就是新上任的姜局长!”姜坤山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他上任的第二天就在县电视转播台发表过“从严治警,打击涉黑团伙罪犯”的电视讲话。他也没想到沙岳城关大名鼎鼎谈之色变的黑老大“梅姐” ,竟是面前这个貌若天仙的婀娜女子。

  姜坤山用职业性的敏锐目光迅速扫射一遍办公室的四壁,然后坐在靠侧门墙边的一把沙发里。冷冰梅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感谢姜局长对民营企业的关心。您的亲临,让南城总公司蓬荜增辉呀!”

  “哪里哪里,初到沙岳,鄙人只是听说冷老板的生意做得风声水响,城关居民妇孺皆知,作为本埠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理应拜访才是。”姜坤山故意把“公安局长”四个字说得特别重,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黑道上打拼出来的冷冰梅羽毛已丰,人嫩姜辣,听出了姜坤山的弦外之音。她一声喟叹,顿了顿说:“本公司一向守法经营,按章纳税,做的是本分生意啊。”

  “刚不久,一个乡下女子在你这栋楼的顶层旋转歌舞厅惨遭杀害,这又怎么解释?”姜坤山索性撕开她的画皮,耸耸肩,正色道。

  冷冰梅干笑两声,满不在乎地说:“案件是你们公安部门定夺的,您可以问问分管刑侦和城关社会治安的陆副局长。”

  姜坤山突然转移话题,问冷冰梅:“如果没有猜测失误,你的这间侧房里还有人吧?”姜坤山边说,边用夹着香烟的两根指头指了指冷冰梅背后的一扇门,单刀直入。这是让冷冰梅始料不及的。她在桌子上重重敲了三下,里面走出一名壮汉和一名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姜坤山趁热打铁,一脸严肃地问道:“冷老板的秘密办公室里还藏着男男女女,莫不是做黑道生意吧?”

  冷冰梅被姜坤山戳到伤痛处,面如死灰,半晌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姜坤山来沙岳任职以前,曾在市刑警支队当过八年副队长、队长,长期与各路犯罪分子打交道,是滚铁钉板拼出来的破案神手。

  冷冰梅坐上黑老大位子三年,还不曾有谁敢在她面前如此干脆利落戳伤揭疤。她把嗓音提高八度说道:“说我干黑道勾当,您姜局长去拿证据吧。”

  姜坤山看了看手表,嚯地站起如铁塔般的身子,声色俱厉:“我就是要将那个横行城关的黑老大揪出来,以平民愤!”

  

   四、 联手行动斗黑帮 守株待兔惩猴精

  

  邸剑虹开始了跟踪冷冰梅的行动。冷冰梅出入诡秘,神妙莫测,自己驾着专车,多数时候,她的车后面还紧跟着一辆挂外地牌照的乳白色小轿车。

  邸剑虹暗想,如果要从冷冰梅身上直接查明妹妹的死因,恐怕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她还是黑老大。这天晚上,她刚跟踪冷冰梅的“别克”返回出租屋,那个秦宝山又神秘地出现在她面前。秦宝山一脸兴奋地告诉她:“邸剑虹大姐,我已发现南城黑帮一名打手的行踪!”

  “那个打你娘的疲瘩眼?”

  “不是,是那天晚上打你的那群人中的猴精男人。”秦宝山抹了把汗,气喘吁吁,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笑。

  “打我的猴精男人?”

  “是的,剑虹大姐,我已跟踪那辆乳白色轿车两天两夜了,发现那辆车几次停在栗林河边的一个废弃哨棚边,每一次猴精都要下车钻进哨棚打一转,然后驾车离开。我们今晚就去栗林河边走一趟,保准逮猴精一个正着!”

  邸剑虹断定他说的乳白色轿车与她跟踪的是同一辆。这次她没有迟疑,跟着秦宝山就走。他们乘出租车在栗林河边的一截废堤旁下车,埋伏在那间旧哨棚斜对面的杨树林里,守株待兔。凌晨两点整,果真有一辆乳白色的小轿车急驰过来,在那间废弃的哨棚前戛然停下,看得见一个精瘦的黑影从车上溜下连车门也来不及关就径直钻进哨棚。邸剑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钻进小车,秦宝山也不愧是武术学校的高材生,轻手轻脚地紧随其后。他们像两名特工队员,藏匿在小车后排座里。

  猴精男子从哨棚返回车上,还得意地吹着口哨。他刚踩响油门就感觉出背后有一股刺骨的凉气,继而是针尖样的东西划破衬衣直扎皮肤,正欲转过头看个究竟,“别动,只管开车!”一个女子低吼道。猴精男子心生惊悸,暗想,不是遇到歹徒就是公安。猴精“嘘”了声,怏怏哀求道:“老板,我是梅姐的人。”“少废话,只管开车!”是一个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

  乳白色小轿车在城郊一座废旧厂房前停下,见四野无人,邸剑虹将猴精男子逼下车。猴精男子举起双手,慢慢朝前走着。突然,猴精低头往后一瞧,见劫持他的竟是一介弱女子,架在脖子上的刀也不过是一把尺来长的普通水果刀。猴精男子恼羞成怒,双手抱头猛地往下一蹲,折身一个急转,一拳打落邸剑虹手中的刀子。邸剑虹闪身躲过一拳。猴精正欲出手第三拳时,邸剑虹风一样飞腿还击一个横扫,精猴男子扑嗵倒地。精猴精明,眼疾手快,一个鲤鱼翻挺跳将起来,快步冲上前,一记捣心拳直击邸剑虹胸口。秦宝山旱地拔葱,先飞身一脚踢踏过去,再侧身伸出手掌一把接住那拳头,用力狠命一扭,“咔嚓”一声脆响,猴精男子的腕关节脱臼,跌坐在地,嗷嗷直叫:二位饶命,二位饶命,那包货在车上……

  邸剑虹呵斥道:“五天前,南城娱乐城旋转舞厅死去一个名叫邸书虹的女子,可否听说过?”

  “听说过听说过,那可与我无关啊。”猴精的头像服了摇头丸似地摆动。

  “怎样死的?”邸剑虹一把抓起猴精的肩膀,用力往下一掼。

  “乱刀穿的……不、不、不,我真的不知道,与我无关……”猴精语无伦次,认定面前的一男一女是公安民警,不敢乱说。

  “谁干的?是不是冷冰梅干的?”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黑皮……”

  “黑皮在哪里?”

  “我不知道。听说沙岳来了个姓姜的公安局长,还兼政法委书记,冷冰梅采取缓兵之计,现已收敛行径,并分散部下打手,听说黑皮暂时在北街廖家渊饲养场避风头……”

  

  五、 乔装姐弟求黑皮引蛇出洞一路顺

  翌日下午,邸剑虹和秦宝山赶到北街的饲养场。进入廖家渊一看,顿时傻了眼,猴精说的饲养场竟是一个苍蝇乱舞、猪喊狗吠的粪便场,院墙周围零星住着几户人家,屋前屋后全是猪圈羊栏,微风过处,臭气逼人。邸剑虹提高了警惕,顺着一排低矮的油毡房往前走去。没走进多远,他们碰到一位老大爷。秦宝山掏出一包“黄鹤楼”香烟敬上一支,邸剑虹问道:“老大爷,请问这里有个叫黑皮的人吗?”

  老大爷点燃香烟,抬头打量他们一眼,使劲叭了一口,问:“黑皮,哪个黑皮?”这时候,邸剑虹才想起沙岳农村一律把上门收购生猪的贩子叫做“黑皮”。

  邸剑虹犯难了,又怕暴露真实身份,停了停,一脸和善地说道:“老大爷,就是南城贸易总公司的那个黑皮啊。”

  秦宝山趁机递上一支“黄鹤楼”,俯身在老大爷耳际说:“我们姐弟俩是想请他办点儿私家事情呢。”

  老大爷眉头一蹙,叭嗒一口烟,朝最里间的一个旧油毡棚子指了指,“他就住在那间旧棚子。”

  这时廖家渊又开进来一辆农用车,农用车车斗里是一个木笼子,想必是来收购生猪的。听到农用车的“突突”声,靠西的一间油毡棚子钻出一条黑汉,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阴阳怪气地骂道:“是哪个野杂种又来收猪?把老子的好梦都给搅黄了!”

  迎着声音看过去,骂人的黑汉腰粗膀圆,眉头倒竖,眉毛两侧还各有一个旋窝,耷耳朵,鹰鼻梁,入秋了,仍上穿背心下着短裤脚趿凉鞋,乍一瞧上去就杀气腾腾,是个刀口舔血为生的家伙。

  此人正是冷冰梅的头号打手“黑皮”。邸剑虹心中一凛,单凭她和秦宝山两人,很难制服这凶神恶煞般的黑皮。

  秦宝山急忙赶上前,递上一支烟。对方伸手一挥,把秦宝山手里的烟打出老远。秦宝山赔笑道:“大哥,咱姐弟俩求你出面办点事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黑皮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一男一女,脸色狰狞恐怖。

  邸剑虹接过话茬,眉梢微展,嫣然一笑:“大哥,是这样的,我们家在北街山南小区开了个水果铺,几个小青年三天两头称水果不给钱,我爹找他们要钱时竟被他们一伙打断胳膊。”说着,她还拿出手巾纸擦了擦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黑皮的一双鹰眼盯着邸剑虹高耸挺拔的胸脯,“嗯”了两声道:“北街的事,老子管不灵。”

  秦宝山又递上一支烟。这回他接了,不过,他的鹰眼一刻也不曾离开邸剑虹的胸脯。秦宝山恭恭敬敬给他点燃烟,说:“有大哥你出面,沙岳城关没摆不平的事。”

  黑皮嬉皮笑脸,伸手在邸剑虹的胸脯摸了一把,说:“看在你姐漂亮的份上,这忙老子帮定了。”他问邸剑虹捣她家水果铺的毛小伙的长相特征,自言自语,莫非是桥北老大桂大虎的一帮兄弟?

  邸剑虹佯装欢颜说:“大哥,几个毛小伙子,是进城的农民工……”

  这下黑皮放心了,瞅着邸剑虹俊俏的脸蛋,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说道:“放心,看大哥不打断小杂种们的腿才怪。”

  对制胜眼前这个穷凶极恶奸诈狡猾的黑道帮手,邸剑虹和秦宝山的勇气与信心开始倍增。

  

  六、推杯换盏妙施计 恶魔烂醉小酒肆

  

  看到是个靓女求他出面打抱不平,黑皮极为高兴。黑皮也生出遗憾,点点小事,来个姐姐不就得了,还跟着个弟弟干啥,碍手碍脚。黑皮吼了声:“小事一桩,老子一去,你爹的水果铺就平安无事了。”

  秦宝山紧跟在黑皮屁股后,出饲养场,他问:“大哥,叫辆出租车吧?”黑皮嚷道:“沙岳只有屁股大块地方,山南小区离这儿又不远,串小巷吧。”黑皮所要串的小巷,全是清一色的小酒肆。城关人都把小酒肆称之为“鸭棚”,其以味道鲜美独特,价格便宜,而深受普通居民欢迎。

  “大哥说串小巷就串小巷吧。”邸剑虹极力奉应黑皮。

  邸剑虹说话,黑皮就高兴:“妹子,愿意陪黑皮进鸭棚啵?”

  “只怕大哥没那个胆,大哥就不怕嫂子了?”

  “老子跟梅姐跑了几年,老婆早离了跑广东。”

  刚入巷子街,就闻到浓浓的酒味与菜香。昨晚,邸剑虹听猴精说过,黑皮有两大嗜好,一是贪色,二是贪杯。这也是冷冰梅最为痛恨的两件事。然而,黑皮能为她出生入死,敢打敢杀,冷冰梅又不得不偏袒他器重他。

  邸剑虹问:“大哥,肚子饿了吧,你选个酒肆。”

  黑皮耀武扬威地往巷子里走,舔了舔厚嘴唇说:“选家新开张的,新家业他娘的干净。”

  三人踏进“天天开鸭棚”,就有一名服务员跑上前迎接,忙不迭地端茶递水。黑皮说来个板栗手抄鸡吧,其余的,你们姐弟俩安排。

  正如猴精所言,黑皮不仅好色而且好饮。秦宝山陪黑皮喝了三两散烧二锅头就不胜酒力,黑皮却酒兴正浓,闹着店小二拿酒来。邸剑虹把酒瓶握在手里,先给黑皮倒上满满一杯,然后自己斟上一小杯,举起杯盏。见邸剑虹端起酒杯,黑皮的精神又一下子提了起来,举起杯子和邸剑虹碰了下,一口倒下肚,令坐一旁的秦宝山瞠目结舌。

  邸剑虹递了个眼色给秦宝山,示意他给黑皮倒满酒。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黑皮灌醉。

  借上卫生间之机,邸剑虹又从店铺里间拿出一瓶二锅头,背里给黑皮换了只杯子,略施手脚,接着倒了半杯酒。邸剑虹与黑皮碰杯之后,黑皮一连喷了几个酒嗝,坐定稍顷,夹了块鸡腿没啃几下,眼睛就睁不开了,一头歪在一只空盘子里。

  邸剑虹见时机已到,给老板娘结完账,和秦宝山扶着黑皮走出“天天开鸭棚”。

  “天天开鸭棚”在巷子尽头一隅,邸剑虹和秦宝山拖出黑皮正好背光。邸剑虹假装给黑皮擦脸,秦宝山到巷道口叫了辆没挂牌照的“野的”。好不容易,他们才把足有两百斤重的黑皮抬上出租车。邸剑虹用省城话说了句“鸡公山脚下,别找零了”,说着,给司机递上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司机收起票子,打开车灯迎光,没假,心想今晚遇到阔老板,从北城到鸡公山最多只能收八块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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