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放手的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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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14年

西汉黄霸任职颍川,接讼了一件亲子官司,原告与被告是妯娌,公公家富甲一方贵重一地,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家庭。妯娌俩打的是亲子案,根儿却在富贵上:把小孩争为亲子,公公一日蹬腿去了,两兄弟分家,那偌大家产便归宝贝孙子,财以脉承,母以子贵。

  孩子三岁,官司也打了三年,族里打到村里,村里打到乡里,乡里打到县里,县里又打到黄霸当职的颍川府来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县乡几级,没谁断得了这案子。妯娌俩都怀了孕,孕期同期。“汉颍川有富室,兄弟同居,妇皆怀妊”,产子也是同一天,“作案时间”分不清楚,谁也说不明白,给断案添了难;其二,孩子相貌也难辨,孩子像夫家人,嗯哪,生个孙子像爷爷,让人如何辨别?目前孩子是大嫂抱着,大嫂养了三年,对孩子爱得看不出问题来,二嫂呢,却哭哭啼啼,一口咬定孩子是她的,三年了,从来未曾放弃过争儿子。

  官司打到黄霸这里,黄霸也给闹糊涂了。是搞庭外和解?若能和解,何待今天?大家都看着黄霸出招。黄霸出什么招?他出昏招:这大嫂说孩子是大嫂的,这二嫂说孩子是二嫂的,如今,我也判不了。这么着:来个拔孩子比赛,孩子放在中间,离你妯娌俩各十步,谁下手快,谁先抢到,算谁的;谁力气大,谁能抢到手,算谁的,“令走卒抱儿,去两妇各十步,叱令自取”。

  一声哨响,妯娌俩都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抢着抱了头,一个抢着抱了脚,速度上打了平手;那么看谁比谁力气大了。大嫂抱着孩子头,往自己怀里狠拉,吃奶的力气都使出了;二嫂抱着孩子脚,也想争抱自己怀里来。妯娌俩争啊争,抢啊抢,可怜夹在中间的孩子,放声大哭,哭声哀处人生怜。

  未几,二嫂突然松手,不争了,不抢了,躲到一边去,嘤嘤哭泣;大嫂紧紧将孩子抱入怀里,望着黄霸说:老爷,现在孩子我抢到了,孩子该判给我了吧。

  黄霸应了一声嗯,拿起惊堂木,往桌子上猛拍:大胆刁妇!为何要抢你二嫂孩子?赶紧把孩子还给二嫂!原来,这妯娌俩同时怀孕,同时生产,而大嫂伤了胎,生的是死儿,更严重的是,可能以后也怀不上孩子了,纵使能够再怀孩子,按照长子长孙继承的宗法制,公公家的财产,首先也是归长孙啊,长嫂贪财,便盗侄子,打起了旷日持久的亲子官司。“长妇胎伤,弟妇生男,长妇盗取之。争讼三年,州郡不能决。”

  三年不能决的官司,到黄霸这里决了,为什么?“长妇抱持甚急,儿大啼叫”,儿大啼叫,大嫂还死死地抱着不松手,她有一颗母亲的心吗?孩子被拔河似的,被撕扯得那么痛苦,做母亲的不心疼?而“弟妇恐致伤,因而放手,而心怀悲怆”,是真母亲,是亲母亲,此时纵使遗产堆满目前,是金山银山,可马上到手,也应该见不得孩子被如此撕扯,被如此伤害。

  一个女人,她未必能给你饱饭,未必能给你暖衣,未必能给你金石满堂,以物质利益满足与否,分不清楚谁是你母亲,谁不是你母亲。而母亲一定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你落魄时候,陪你落泪;在你受苦时候,代你煎熬;在你困境时候,替你着急;在你受伤时候,为你心疼。嗯,见不得你遭磨难,听不得你受折磨,容不得你遇伤害,一如那位二嫂,在两头将你撕扯的时候,最先松手,躲一边去“心怀悲怆”的,那一定是你母亲。

  有颗母亲心的,才是你母亲。

  选自《经典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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