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哐当”一声巨响，打破了山村之夜的寂静，正准备关门睡觉的德叔打了个愣怔，急忙叫上旺儿，拿起手电筒跑到圈拴着水牛王的柴草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柴草间的两扇大门竟横躺在地，水牛王已不知去向。
水牛王身高1.8米，体长近3米，身强力健，全身毛色淡棕带黑。那年农历八月初一，镇里举行首届斗牛节，只听铁炮一响，德叔家那头性情温驯的大水牛牯，瞬间变得勇猛异常，经过数小时的鏖战，一路过关斩将，将参赛的数十头水牛一一拿下，一举夺得桂冠。从此，“水牛王”的美誉便在全镇传开了。后来，水牛王又连续在第二、三届斗牛节上拔得头筹，实现了三连冠。
水牛王既是赛场上英勇善斗的“常胜将军”，又是干活的好手：犁田、耙地、拉车、戽水等等，样样精通，而且从不偷懒。到了农忙时节，水牛王更是熟门熟路地跟随德叔起早摸黑，耕种完自家的田地，又去一些劳力少的农户帮耕。德叔常疼爱有加地对人说，咱家的水牛王可谓劳苦功高，就差能与人通话啰。
一晃过了十多个春秋，水牛王已进入古稀之年，渐渐地退出赛场下岗了。不久前，德叔最终还是拗不过老伴和亲友们的劝说，又买回一头小水牛牯。傍晚，当上五年级的旺儿，欢快地哼着“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儿……”（《孺子歌图》），骑着水牛王，赶着小水牛牯刚回到家，德叔又经不起县里来的一个屠夫的软磨硬缠，硬着头皮陪着屠夫围着水牛王转了两圈，屠夫一迭连声：啧啧啧，真不愧是水牛王，虽然一把年纪了，却肌腱发达，看来肉也不会少，过两天我再带钱过来牵它吧！
屠夫的话一说完，水牛王竟昂起头，扬了扬那对犄角，两眼冷对屠夫，鼻子“哧”的一声闷响，吓得屠夫连连后退。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的德叔心想：这可是水牛王从未有过的举动，一定是水牛王傍晚听懂了那位屠夫的话，另谋活路去了。
“老爸，快把水牛王找回来吧。”站在身后的旺儿大声说。德叔立马附和道：“对对对，咱们一定要把水牛王找回家！”
于是，父子俩打着手电筒，连夜跑遍了村头巷尾，仍不见水牛王的踪迹。第二天一大早，父子俩又找遍了村外的田头地尾，还是毫无结果。午饭后，他们又分头在村后的荒山野岭间仔细搜寻着。
当夕阳轻吻着远处的山峦，旺儿终于在后山一处乱葬岗旁，找到了滚得一身泥巴的水牛王，它一见旺儿，“哞”地沉声一叫，目光呆滞，神色沮丧。旺儿心中一热，遂上前轻抚它的犄角，轻拍它的肩膀，轻唤它的名字，轻劝它回家。可水牛王伸出舌头舔了舔旺儿的小手，仍迟疑着不肯迈步。
正踌躇间，旺儿忽觉身后“呼呼”有声，转头一看，不好！只见几步开外的草丛里，蹿出一条眼镜王蛇来，此刻正高昂着扁平的头颅，一上一下，一摇一晃，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几乎在同一时刻，水牛王也发现了那条毒蛇，只见它沉着地跨前一步，顺势轻轻一推，把旺儿挡在身后。紧接着，犄角向前，低头怒视着毒蛇，时而用右前蹄猛力刨地，时而“呼哧呼哧”地喷着怒气，瞧那架势，酷似当年赛场上奋力搏杀般牛气冲天。
一牛一蛇，就这样对峙着、僵持着。
约摸10多分钟后，兴许是觉得对眼前这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庞然大物捞不着便宜，那毒蛇渐渐地胆怯了，退缩了。
少顷，毒蛇慢慢地消失在乱草丛中。水牛王“哞”地长舒了一口气。旺儿这时突然有些哽咽：“水牛王，老爸已说了，咱们不听屠夫的，赶紧回家吧。”
这时，夜幕降临，水牛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旺儿的小手，用颈部轻抚着旺儿的脸庞，犹豫了片刻，突然一个急转身，又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选自《羊城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