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家书

阿桑是我2003年夏天在拍摄途中结识的一位哈尼族少年。当时,赤脚的阿桑每天天未亮就为我带路,路上还抢着帮我扛摄影器材。前年七月他考上了云南民族学院,成了哈尼族山寨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我还前往山寨为他祝贺。开学那天,他父亲把东拼西凑加上卖耕牛换来的钱放在他手中,语重心长地说:“娃子,你是咱寨子里的希望,要好好学啊,为咱哀牢山的哈尼人争口气!”

　　一晃几年过去,再见到他时发现他黑瘦了些,却更显得成熟。去年他一年没回家,假期里除了做家教、促销饮料外,还兼做家政服务的钟点工。他的午餐就是两块粑粑一碗菜汤,见我到来忙囫囵吞下,还有些难为情似的用手背抹了抹嘴。

　　“干吗要这样苦自己?”我问。他眼圈红了,沉默了一会,递给我两封信。

　　原来是两封家书,其中一封是他父亲刚寄来的,里面还有一纸账单:

　　家中收入情况:

　　1.玉米、荞麦、青稞共卖出1200斤得758元;

　　2.卖鸡蛋180个得54元;

　　3.卖猪崽6头得583.80元;

　　4.你妈妈卖小菜计128元;

　　5.你妹妹上山采药材卖得93元;

　　6.我在外打零工计747元

　　共计2363.80元。

　　家中支出情况:

　　1.还贷款:1500元(上学期你开学时为你贷的学费);

　　2.买农药、化肥、种子:380.50

　　3.村上提留等各项费用:70元;

　　4.油盐及日用品:156.60元 ;

　　5.你妈妈看病抓药:168.40元;

　　6.人情往来送礼:150元;

　　7.此次为你寄去的:300元学杂费;

　　共计:2725.50元。

　　收支相抵得:-361.70元。

　　信末说:“一家人的日子再怎么精打细算,还是过不过来,咱穷人家孩子的前途要靠自己创造!为完成你的学业,下月我准备去广东找份粗活干……”

　　而另一封是阿桑刚写好准备寄回去的,里面也有一份收支清单:

　　今年支出:

　　1.学杂住宿费等共计:3200元(学校已免去我部分款项);

　　2.班费:30元;

　　3.生活费:120元/月(其中早餐1元、中晚餐1.5元/每天)×10个月共1200元;

　　4.英语四级:168元(复习费140元加报考费28元);

　　5.计算机报考:120元(全国二级90元加省二级30元);

　　6.汉语(普通话)测试:85元;

　　7.买生活用品:12.50元;

　　8.买《活着》一书:18.90元;

　　9.补衬衣、棉袄、修鞋:15元;

　　10.同学生病捐助:40元;

　　共计:4899.40元。

　　今年收入:

　　1.春节后从家中带来:1500元;

　　2.收爸妈汇款:300元;

　　3.得助学金:300元;

　　4.做了三份家教共1850元(家教工资按15元/小时计算);

　　5.节假日促销饮料及牛奶得:462元(卖出一瓶得0.4元);

　　6.国家资助50元/月×10个月共:500元;

　　7.帮老师抄誊论文及为校报撰稿得稿费:142元;

　　8.奖学金8元×10个月共:80元;

　　共计:5134元。

　　收支相抵得:234.60元。

　　信末阿桑也附上一句:“今寄上200元给妈妈治病……”

　　选自《湘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