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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宿舍，有六个女生。周末的时候，五个比赛赖床，只有包默默弃权，她颠颠地跑到食堂，拿着笔录下来的菜单：包子、油条、茶叶蛋、小米粥，满载而归，喘吁吁爬上六楼一一分发给我们。
大家一边享用着余温不减的早餐，一边指指水壶：活雷锋默默姐姐，热水瓶都空了。包默默看一眼四体不勤的我们，叹息一声：你们这些懒丫头，真该到我们村子里锻炼锻炼。
包默默来自贫困的小山村，大一时我们一起聚餐，她只会点鱼香肉丝。我们皱着眉头说食堂的饭菜难吃，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说村子里最好的厨子也做不出这样的美味来。大家一起提议吃肯德基，路过必胜客她就没头没脑往外钻。总之，包默默是个真正的朴实的村姑，但这个村姑有许多可爱之处，爱打水爱做值日爱早早起床，所以，我们叫她“金不换”，别的宿舍同学都羡慕得眼睛发赤。
可是，突然，这个可爱的村姑声名大噪，成了一个人人尽知的英雄。
“面对着深深的水池，我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冰冷的水中，游向了那个小男孩……”包默默微微抬起她天生赤红的小脸，面对着熟悉的我们，和更多不熟悉的人，朗诵诗歌一样，读那篇英雄发言稿。
同宿舍的老大忍不住“哼”了一声：什么啊，把自己整得跟高大全的老式英雄一样，让人浑身发麻，谁不知道她根本不会游泳，也不知道玩什么鬼把戏。其余四个女孩子共同点了点头。
有记者来采访包默默，还要做跟踪拍摄，主要拍摄点在我们宿舍。包默默很紧张地收拾宿舍卫生。我们五个人，不说话，各自忙各自的。包默默叹息一声：懒丫头们，搭把手好不好？老大扭扭腰肢，我今天和校草有约，收拾自己还收拾不过来呢。
包默默一个人收拾好，记者赶到了，镜头对准老二，老二双手挡住镜头：拍红花，拍红花，绿叶有啥看头？话筒对准老三，老三摆摆手：我和英雄不熟悉，没啥好谈的。红花包默默搓着为我们服务的手，泪水吧嗒吧嗒就下来了。记者收了设备，对包默默说改日再拍。
周末的时候，好像有军号吹响一样，五个女孩都随着包默默，早早起了床，拿起饭盒直奔食堂，倒是剩下了一个平日里最勤快的包默默，独自发呆。
一天傍晚，我们五个人一起回到宿舍，光线很暗淡，打开灯，却看到包默默，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平日里有一定吨位很壮硕的包默默，因为这个姿态，居然显得楚楚可怜。
“坐下来，陪我一会儿，好吗？”包默默可怜巴巴地说。
“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撒谎，因为你们知道我不会游泳，可是我真救了那个孩子。不过，他没掉在什么水池里，就是一个小水洼，刚过我的腰，可是那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也足够致命了。我救了他，给他做人工呼吸，你知道吧，那个水洼真脏，孩子满口满脸的脏东西，熏得我直想吐。我也没想当什么英雄，谁知道家长就找到了学校……我写了发言稿，领导说不够典型，不够感人，我只好……其实说到底，我是为了那3000元的奖金。救人的时候没想过钱的事情，可是学校听说后，说要奖励3000元钱，我当时听了眼睛都直了。3000元钱，足够……足够我父母在土地上忙碌一两年了。我安慰自己说，我钱不是骗来的，是我应得的。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骗子。”包默默说得语无伦次，我们五个的脑袋却低得不能再低。
记者再采访时，我们倒一杯水给他，说包默默打的；削一个苹果给他，说包默默捎回来的；拿块毛巾给他擦手，说包默默洗干净的……我们惟独不说救人的事情。记者却说，很好很好，小节成就英雄。
包默默赤红的小脸，含着泪花，露出可爱的小龅牙，在镜头前很本色地傻傻地笑……
选自《知音·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