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惊恐

  • A+
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菲力德尔公路旁边的树林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年轻的布兰科。这里距拉姆镇十公里左右,人烟稀少。布兰科被人用刀子刺破了心脏,显然凶手对他的攻击是致命的。警察经过仔细勘察,遗憾的是除了找到一些狗的蹄印外,几乎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说明,案发现场很可能有一条狗。

  无奈之下,乔治警官只有从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入手,试图找到案件的突破口。他首先找到了布兰科的生前女友珍妮。

  珍妮是一个十分美艳性感的姑娘,供职于实力雄厚的PPC公司的分公司。乔治警官走进她住处的时候,珍妮正为男友的死悲痛万分,一个英俊的男人陪伴着她。珍妮介绍说他叫杰克逊,是她的同事,是特意赶来安慰她的。

  “很抱歉,在您伤心的时候还要来打扰您,”乔治警官对珍妮说,“为了让死者的灵魂早日进入天堂,珍妮小姐,请您想一想谁是可能杀害布兰科先生的凶手。”

  珍妮捧着头,很吃力地想了半天,哽咽道:“布兰科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才华横溢,性格温和,而且刚刚升任助总,他没有理由落得这个下场。哦,我亲爱的布兰科!”

  乔治警官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只好暂时离开。他在路上琢磨这到底是一场情杀还是仇杀?或者还有更为蹊跷的原因……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包括珍妮,还有那个陪伴她的杰克逊。

  想到杰克逊,乔治警官莫名其妙地心动了一下,这或许是多年警察生涯的职业敏感吧。凶案发生不久,这个男人就出现在珍妮的家中,看样子,他和珍妮关系颇为亲密。那么,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是他和珍妮联手谋害了布兰科?

  乔治警官决定从侧面展开对这两人的调查。很快,他就有了欣喜的发现:杰克逊一直在追求珍妮,甚至当珍妮确定了和布兰科的感情后,杰克逊依然没有放弃,而珍妮又始终和杰克逊保持着超乎一般的友谊……但是,布兰科和杰克逊并没有因此发生冲突或心存芥蒂,事实上,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朋友,珍妮的介入并没有影响他们两人之间的友情。

  看起来他们是想建立起更高程度的默契,乔治警官想,但是难度很大,或许他们的努力最终失败了。无疑,在当前情况下,严密监视珍妮和杰克逊是最佳的选择。

  当天晚上,乔治警官就潜伏在珍妮家对面的楼上,用望远镜监视着珍妮的窗子。很不错,珍妮的窗子窗帘始终拉开着,基本上可以将她的客厅一览无余。杰克逊一直待在珍妮家,偶尔地,甚至可以看到珍妮伏在杰克逊的怀里,从她肩头耸动的情况看,像是在哭泣。

  乔治警官有点确信珍妮的悲伤是发自内心的了,这样,她的嫌疑也就排除了。但有时候世界是荒谬的,说不定这个正向她输送脉脉温情的男人正是她的仇人。乔治警官有理由推测:杰克逊表面上与布兰科和平相处,而心中却一直暗藏杀机,他等待的就是珍妮伏在他怀里的这一天。

  大约晚上10点半钟,杰克逊终于离开了。乔治警官犹豫着是否要下楼跟踪他,然而就在杰克逊刚刚到了楼下,向西边走去的时候,一条黑影却突然从东边的一个角落里闪出,鬼鬼祟祟地上了楼,在珍妮的门前停下了。

  乔治警官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个意外的变故让他打消了跟踪杰克逊的念头。他目不转睛地监视着这个神秘的人物,只见他在门前不安地徘徊着,似乎很想进到门里去,但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终于,这个人按响了珍妮的门铃。乔治警官看到珍妮走到了门前,却并没有马上打开,似乎在说着什么。三分钟后,门才开了,这个人急忙走了进去,甩手把门关上。借着珍妮客厅的灯光,乔治警官现在看清了这人的穿着和相貌:十分考究的名牌服装、梳得溜光的头和一张很轩昂的脸,尽管身材稍微有些发福,但更显出了他的派头。这不是个寻常之人,乔治警官判断,他的年龄在50岁上下,正是让少妇和一些少女着迷的年龄。

  珍妮不像和杰克逊在一起那样,而是始终和这个人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态度似乎有些冷淡。突然,这个人上前想要拥抱珍妮,珍妮后退一步,把他推开了,大声地叫嚷着什么,同时快速地奔到门前,一把把门拉开,那个人很不情愿地向门口走去……

  乔治警官感觉问题严重了,也许这个人才是凶手,珍妮正在受到威胁。他飞快地冲出屋门,向对面的楼上跑去,等他敲开珍妮的门时,那个人已经走掉了。

  “刚才那个家伙是谁?”乔治警官问。

  珍妮明白了,乔治警官一直在监视着她的住所。她并没有介意,懊恼地摇着头说:“他是我的上司──公司总经理马歇尔先生。”

  “请告诉我,他想干什么?”

  珍妮沉默了一会儿,才告诉乔治警官,马歇尔曾数次对她进行性骚扰,但都被她坚决地拒绝了。今天晚上,他向她表白,既然布兰科已死,他愿意付出一切来得到珍妮的爱。当然,他是想让珍妮做他的情人,而不是替代他的妻子。

  乔治警官点点头,此刻他认为,马歇尔完全具备作案的动机,也许他先前对杰克逊的怀疑是错误的。但珍妮不相信是马歇尔所为,作为一个商界的成功人士,他不应该拿生命来冒险。

  “你太善良了,珍妮小姐,”乔治警官摇着头说,“人是会为欲望疯狂的。”

  第二天,杰克逊照例出现在珍妮的家中,他带来了食品和鲜花,看得出,他的到来令珍妮获得了莫大的慰藉。乔治警官为自己最初的猜疑而羞愧了,杰克逊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里,好人也常常遭到质疑,这真是一个道德的悖论。

  乔治警官把怀疑的对象完全转移到了马歇尔身上,开始对马歇尔进行24小时监视。这天晚上9点钟左右,马歇尔走出公司大楼,四处环视了一下,才钻进他的轿车,向远处疾驶而去。

  乔治警官立即驾车跟上,他原以为马歇尔也许会往珍妮那里去,却没料到马歇尔的方向竟然是拉姆镇!乔治警官立即警惕起来,和马歇尔保持好车距,绝不能被他发现有人跟踪。他紧张而又兴奋地想,今晚或许可以捕猎了——狼再狡猾,身后还有更睿智的猎人。

  果然,马歇尔在凶杀现场附近停了车。乔治警官通过红外线望远镜看到,马歇尔在路边徘徊着,不时地望望四周,良久,他飞快地走入树林。乔治警官想,这里很可能有被警方忽略的重要证据,凶手是来销毁罪证。他立即向马歇尔靠拢过去,由于他们之间有将近300米的距离,因此,他一面小跑着一面又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以防打草惊蛇。

  然而没有等到乔治警官赶到,马歇尔就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呼叫,紧接着是一声枪响。乔治警官意识到事态严重,也许又一桩凶杀案已经发生了,而且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又举起望远镜,只见前面地上躺着两条黑影,一个挣扎着的是马歇尔,而另一个瘦小的黑影则难以确认。乔治警官又观察了下四周,没有任何人。他拔出枪猛地冲了上去,大喝一声:“警察!不许动,放下武器!”马歇尔痛苦地说:“别开枪,我是好人。”说着把手里的枪扔到了乔治警官脚下。

  乔治警官捡起了枪,走到那个瘦小的黑影前:这个家伙居然长着四条腿,他俯身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狗。

  “到底怎么回事?”乔治警官问。

  “我被这条该死的狗咬了。”马歇尔呻吟着说,“我必须马上去注射狂犬疫苗。”

  把马歇尔送到医院注射了狂犬疫苗后,乔治警官把马歇尔带回了警察局,让他交待杀害布兰科的罪行。但马歇尔拒不承认。

  “你不要抵赖,”乔治正颜厉色地说,“你为什么夜里去凶杀现场?”

  “我的确是冤枉的,警官先生。”马歇尔交待了事情经过:几天前,一个神秘的女人打电话给他,说珍妮内心很痛苦,正在矛盾着要不要答应马歇尔的示爱,她现在太需要一个依靠了。他问女人是谁,为什么帮他,女人说身份暂时保密,她是珍妮的朋友,她只希望马歇尔得到珍妮后给她一笔钱。而当他去了珍妮的住所后,却被珍妮严词拒绝了。本来他也以为这是个恶作剧,但今天他突然又接到了那个女人的电话,说珍妮现在心里很乱,那天的拒绝是极度焦躁和悲伤所致,今晚珍妮执意要在案发现场和他见面,她要在失去爱的地方重新得到爱,这是她给马歇尔的唯一机会……

“警官先生,我也认为这有些荒唐,可我还是禁不住佳人的诱惑。”马歇尔说,“你不知道,我对珍妮简直着了魔,我做梦都想得到她。上帝,我简直疯了!”

  乔治警官皱着眉头,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马歇尔先生,你要为你的每一句话负责!”

  “我保证,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马歇尔说。

  案子重新陷入了僵局。乔治警官竭力去查询那个神秘的女人,但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

  就在乔治警官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封信突然寄到了他的手中。他急忙拆开,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乔治警官:

  我是杰克逊,就是您一直想要缉拿的凶手。我知道,您一开始就怀疑上了我,但现实往往会动摇我们最初正确的判断。我十分喜欢珍妮,我爱她爱得发疯。但是珍妮选择了我的好友布兰科。我表面上还要维持和布兰科多年的友谊,但心中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也想试图克制自己,在一种美好而特殊的友情中保持我们三人的关系,但我最终还是崩溃了。布兰科太优秀了,他得到了一切:爱情、地位和荣誉,我无法理解上帝的偏袒,我嫉妒他、恨他,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我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那天,我约他出去兜风,在树林里趁他不备残忍地杀害了他。但我没有想到他带着自己的爱犬,那条疯狗看到主人被杀,就狠狠地咬了我一口。为了不露马脚,我只是自己清洗了一下伤口,并没有去医院注射狂犬疫苗。当我知道您监视珍妮住所的时候,我就想引开您的视线,从而排除我的嫌疑。我模仿女人的声音,诱使马歇尔出现,因为我知道他对珍妮的贪恋。结果,我并不高明的骗局却让他上钩了,而您也不幸中计了,只是我没有想到马歇尔也会遇到那条疯狗。本来我可以成功地把这场骗局继续下去,并且得到我梦寐以求的珍妮,但是,我得了狂犬病,这真是上帝的惩罚!我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中,无论白天黑夜,我都会看到布兰科手持尖刀要向我索命,还有那条疯狗,呲着长牙撕扯着我……我生不如死,在去那个世界见布兰科之前,我要向珍妮谢罪,饶恕我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吧!如果您还想给我这个苟延残喘的凶手戴上手铐的话,请马上来拉姆医院,这是您最后的机会……

  罪人:杰克逊

  乔治警官被深深震惊了,他立即驱车赶往拉姆医院。病床上,神智迷乱的杰克逊不停地发出惊恐的呼叫:“不要杀我!让我向你忏悔,布兰科……”

  乔治警官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狂犬病严重发作,估计活不了多久了。”医生回答。

  乔治警官走到窗前,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当道德和仁爱离我们远去时,嫉妒、狭隘、报复和仇恨才是人世间真正的狂犬啊!”

发表评论

:?: :razz: :sad: :evil: :!: :smile: :oops: :grin: :eek: :shock: :???: :cool: :lol: :mad: :twisted: :roll: :wink: :idea: :arrow: :neutral: :cry: :mr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