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姐姐来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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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6年

有个叫玲的姐姐老是叫我诗人弟弟,诗人弟弟就诗人弟弟吧,我也不觉得她在嘲笑我,反正我也的确是靠写这玩艺混饭吃的。

  关于写诗,暂时说我写的那些是诗吧,我颇有些心得,那就是写得越让人看了觉得云里雾里就越能被人说好。记得我最早写的诗老是被退回来,理由是太直白了。后来我就买了好大几本诗书回来,仔细研究。大概研究了半年吧,我就得出个结论:好诗就是让人读不懂的长短句。

  我发表的第一首诗,请允许我大言不惭,就叫作我的处女作吧,是我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弄了好几天才弄好的。当时只要有一点是人还能读懂的我就要改,改到最后,因为我毕竟也是人,便连我自己也读不懂了。我这才满意地通过电子邮箱把它发给一家杂志社,果然它就被登了出来。后来我的诗便越发越多,甚至还有了杂志社向我约稿,我便似乎真的小有名气,似乎真的成了个诗人。

  玲姐三十好几了,比她老公还大两岁。不过只要一看她的高贵美貌,我就知道十多年前那个比她小的男人要娶她的原因。

  娶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对于我来说是件让人眼红的事,我就常常羡慕玲姐的老公。

  看看我的女朋友然吧,才比我小一岁,就总觉得自己小,我比她大,什么都要我照顾。我们还没结婚,她就把所有的家务都交给我了,拖地煮饭,不好意思地说甚至连她的胸罩内裤臭袜子都要我洗。

  她却还不满足,问我要这要那,自己又不想上班,还要去和那些时髦的姐妹比吃比穿。就凭我这点鸡毛蒜皮的收入,哪能够得了她。我便常望着她叹气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她也不生气只是调皮地笑,还来搔我的痒,问我怎么就想她长大呢?难道我喜欢大的女人,那为什么不去找个姐姐?

  我也懒得理她。她却好像觉得我比别的男人不同,或者我根本就不是男人,竟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半天。

  她哪里明白呢,我从小就被小女孩折磨怕了。那时爸妈忙农活,总把妹妹交给我照看。邻居那些小孩整天轻轻松松到处跑着玩,我却只有干瞪眼。跟他们去吧,我那才两三岁的妹妹老是要我背。说句实话,那时生活条件差,吃不上什么营养的东西,我长得又瘦又小,我自己都还要人背,哪还想背她呢。可是如果真想出去玩,不背上她又不行,她只要一哭,我就会被爸妈狠批一顿,还免不了皮肉之苦。我那时就发了一千次誓,下辈子一定要比妹妹晚点出生。哪怕晚一天也好,也要让她来做姐姐,我做弟弟,也要让她来尝尝我这痛苦滋味。

  而然竟比我那两三岁的妹妹还要让我头痛。

  自从然对我有了新的认识后,好像渐渐对我不太寄多大希望了。她只是隔三岔五地对着些新添的首饰发呆,我也不问她那些首饰买成多少钱,反正我就那点收入看她花完了又花什么。

  她终于有一天奈不住了,对我说你看艳多幸福,傍上了个大款。虽然那男人是叔叔级的人物,可艳哪一点比别的姐妹差了,倒是让我们羡慕不已,要什么有什么,拔根毫毛比我们腰还粗。看看吧,我这些首饰都是她不要了的,可我还爱不释手呢。

  然终于肯去工作了,是艳介绍她去的,听说那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公司,老板对人也很好。然上班后渐渐不再问我要钱花了,艳给她那些首饰也被她打入了冷宫,她自己去买了些新的。她老是对我说,真奇怪,怎么当初竟会喜欢艳的那些破玩意?

  我最近发现我的那套作诗的理论好像有些行不通了,命中率越来越低,稿酬越来越少。而且我还发现那些人读不懂的话,也似乎被别的人写完了。那些别的人也许真的不是人,他们是神,总能走在我的前面。

  我心里郁闷得很,然却好像上班一点也不累,晚上老是躺在我身旁,一手支着头,一手在我的胸上轻轻地画来画去,莫名其妙地问我,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小女孩?

  这是什么鬼话?谁说的?我问她,她又不理我了,在那里想她的心事,好像爱因斯坦在想相对论,脸上还有些我看不懂的笑。

  我如此郁闷,然却常在公司上班,很少和我在一起。就算她在身边,她说的那些话也宽不了我的心,我说的她也好像不再像以前那么感兴趣。小女孩也许就是这样,对你的热情长不了多少日子。

  我于是常去玲姐那里,玲姐的老公是个大老板,开着个什么公司,很忙,我几乎很少能碰到他。玲姐很喜欢钢琴,弹得一手好曲子。她家那座别墅后面是个好大的花园,那琴就摆放在花园中间,她常常坐在那里,对着那些花,那些鸟,那些池中的游戏鱼拨弄琴弦。

  也许因为老公很少回来吧,玲姐竟和我一样寂寞。她弹那些曲子也大概只有我在的时候才显得真有意义。只是她的曲子总是充满哀怨,这难免让我想到古时的后宫冷妃。

  有一次是夜晚,一曲过后,月光如水,满园寂然,她忽然抬头问我,弟,是不是女人越小越可爱?

  这话怎么问得和然一模一样?望着她满眼忧伤,我竟不知她要的是什么答案,只好匆匆地逃了回来。

  情人节那天,我用好不容易才积下的一点稿费,去给然买了条好看的项链。虽不是很值钱,但然以前说过,只要是我送她的,什么都珍贵。

  好久没好好和然说过话了,我想给她个惊喜。我一直在家等她,我想她今天一定会早早回来。一定会像以前一样笑着问我给她买了什么。接着她会掏出本我特别喜欢的书来,虽然那是用我的钱买的,但她从书店买回来跟我从书店买回来简直完全不同。我竟会觉得那书也像她的脸一样,让我好想吻上去。说句实话,然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但是我却怎么也等不回她,以前是她着急,总打电话问我情人节呢,怎么还不回来。今天是轮到我奈不住了,我给她打了电话。她却对我说情人节年年都过,我们都一起过了好几次了,何必还像那些初恋情人。今天工作忙,要加班,说不定要明天才能回来。

  怎么回事?然好像真的长大了,反倒是我自己变小了。小女孩怎么说变就变?

  我忽然想起了玲姐那天问我的话,我倒觉得我该去问问她了,小女孩到底哪点可爱?

  我来到那座别墅,满园如倾如诉的琴声。月光下玲姐那单薄的影子让我想起浔阳江上抱着琵琶的怨妇。

  她一见我,忙起身对我说,弟,有个地方,我怕去看,你能不能替我去去。

  醉仙楼八十八号,有人给玲姐打电话说她的老公在那里,同时还有另一个小女人。

  我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玲姐,身后又是那让人心碎的琴声。

  我理直气壮地踹开了房门,我看到玲姐老公光着身子,正忙乱地用被子盖着下半身。他那狼狈的样子让我好想狂笑,可是一看到躲在他身后的那个惊惶失措的小女人,我竟再也笑不出来!

  我从屋里冲了出来,我发狂地奔回玲姐身边。

  我泪如泉涌,玲姐双手在琴弦上一阵乱拂,好像巨浪咆哮着要扑出堤岸,好像狂风尖叫着要冲上云霄……我买给然的项链从我拿捏不稳的手中脱落,重重地落在了琴上。只听一声骤响,犹如裂帛,琴弦中断。冷月当空,满园凄然,只有我和玲姐泪坠断弦的声音。

  玲姐双手捧起项链,把它放回我手心,抬头望我,要我好好珍惜。然是个小女孩,她一定会幸福。不像她,恨不该嫁了比自己年青的男人。

  我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来,把头深埋在玲姐的怀里。玲姐,醉仙楼八十八号,那个小女孩,她就是然。

  我和别的男人不同,我好后悔找了个比自己小的女孩。我……多想玲姐能爱我。

  玲姐比我还哭得厉害。

  从此,另一座城市,一套简陋的出租房内,住着两个幸福的人。一个是玲姐,一个是我。我写诗,她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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