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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三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干完这一票就真真正正地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查三四十有八了，但身手还是像十八岁时一样敏捷，轻巧地翻过围墙，猫腰穿过别墅门前的草地。晚上没有月，星光暗淡，查三就潜伏在别墅后门的一丛九里香里，静静地等凌晨的黑暗……
凌晨四点，距主卧室内的灯关了有整整三个多钟头了，查三确实屋内的人已熟睡，沿排污管爬到二楼的卫生间，窗没关实，轻轻推开一跃而进。书房在卫生间左转第二个门，保险箱在书房里，走廊有灯，门只用十秒便打开了。查三用三分钟检查可能匿藏的地方。墙上有一幅普通的水彩画，因为普通而引起查三的注意，掀开画，保险箱果然在里面。
这并不是什么高级的保险箱，查三的手却出汗了，查三想：自己真的老了！调好了密码，用万能匙一扭，可能太紧张，“咔”一声，箱子是开了，但这一声在寂静里听来就像一记枪声，一枪打在查三胸口上。查三急忙把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地装进亚麻布背袋里，画也没挂箱也不关，就往外冲。
事情比他想像的还糟，出了房背上就挨了一棍，虽然不碍事，却吓了一惊。有人大叫“捉贼！”查三慌不择路往大厅跑，大厅有个向阳窗，拉开窗正要往下跳，背包却被人死死地拉住。靠墙有个小木几，几上有个水果盘还有一把水果刀，查三瞄了一眼伸手就抄起刀往那人的手割了两下，背包一松，查三翻窗一跃而下。
第二天，别墅的窃案便在城里爆传开了，所传的重点不在盗贼偷的物品，而是盗贼所伤的人──李大── 一个恶人。
查三在城里，虽然随时有被抓的可能，但他还是不得不留在这里，以便打听被他刀伤的人的情况。似乎所有的人都在为这次盗案叫好，不但偷得好，为恶的人很少能得到同情的。查三心里在发苦，后悔，他还很清楚地记得十六岁那年在祖师爷灵前宣的出师誓：“不盗贫不盗弱不盗善，伤人肢体自伤以还，杀人者死！”
“伤人肢体自伤以还！”查三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伤了人是铁定了的事，三十年来第一次，只是伤到什么程度还不确定。查三惟有亲自去问人，指望只是皮肉伤，这不问还好，问了倒愈问愈心寒：有人说割断了手根，有人说砍了个手掌，有人说废了整条胳膊，还更甚的说捅了心脏割了喉咙，现在呆在医院里等死！
这是城里最好的医院，找李大并不难，一个护士刚从这病房出来，查三上前打听李大的伤势，护士说没多大的事，只是割到前臂的肌肉组织，失血多了点，住院疗养几天就没事了。查三问割到肌肉组织是什么伤？护士没好气地说是皮肉伤呗！
查三松了口气，一转身便看到了两个警察，查三迎了上去，没等人问，说我就是偷李大的贼！
查三是自愿的，他想反正也洗手不干了，自己没有前科案底，只要把财物交出来，就算伤了人也顶多判个三五年，配合一点，或许还能轻判，而且更重要的是在牢里呆着不必怕李大报复。一切如查三所愿，因为坦白自首获了轻判，查三笑慰自己，就当给自己三十年盗窃生涯作个纪念吧！
入牢第三日，晚十一点，熄灯。查三朝东跪着，口中小声地念念有词：“祖师爷在上，弟子查三，因行活不慎伤人，今谨尊师誓，自伤以还，望祖师爷在天之灵明鉴！”说完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支磨尖的牙刷柄，对着右手臂用力一插，再用力一划，剧烈的疼痛让查三立刻昏死过去。
醒来时，查三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个护士正在换输液瓶，两个警察刚从外面进来。
“为什么要自杀？”
“我，我没自杀呀。”
“还说没呢，因为失血过多你都昏了一天了！”
“……”
“噫，我在问你呢。”
“我没想到要自杀。”
“哪你干嘛拿东西戳自己，狠劲着哩。”
“没，没什么，我只是恨自己偷东西的这只手而已……”
“喔，这么说你只是在忏悔。”旁边的警察在作记录，这也合情合理，虽然是过分了点。
查三点点头，他没必要说真话。
“知道后悔就行了，两年并不难过，以后不要干傻事啦！”这警察拍了拍查三的肩，起身走了。
临出门他转头说：“忘了跟你说，李大死了，他住院期间被人砍死了，是黑杀黑，间接来说是你杀了他，呵呵，你为城里除了一害。”
“间接来说是你杀了他！”这句话无疑一记闷雷轰在查三的胸口，李大死了，真的死了。
“我杀了李大！”一阵阵的寒意涌上来，查三禁不住这句话所引起的恐惧。
“我杀了李大！我杀了李大！我杀了李大！……”
查三死了，这天一早值班的警卫发现时，他还好好的躺在床上，他用玻璃杯碎片割脉，无声无息地淌了一床的血，白色的被单上用血写了四个字：“杀人者死”。
（地址：广东省广宁县南街镇江美管区利德丰农场 邮编：5263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