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透了的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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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12年

乾隆皇帝弘历微服下江南,途经徐州地界时,正遇上酷热天气。乾隆口渴难耐,见前方有一片碧绿的瓜田,便与随从一道来到瓜田买西瓜。
  看守瓜田的农夫白发苍苍,正头枕田埂赤膊躺在柳树阴下乘凉。
  乾隆施礼道:“农家,我们一行赶路口渴,想买你几个西瓜吃,可好?”
  农夫只睁开一只眼,朝乾隆细细打量了一番,又闭上了眼答道:“不卖,不卖。这块地里的瓜早被城里商人定下。你看看可以,却是不能吃的。”
  “我愿出大价钱,而且也就买几个……”
  农夫捋了捋胡须,说:“客官如肯如实报出籍贯姓名,我便送瓜给你。”
  乾隆答:“我是京城客商,姓宏,宏大之宏;名礼,礼仪之礼。”
  农夫笑了:“这也就是了,就是了!我看客官也像个做大买卖的。”说完他就请乾隆进瓜田任意挑选。
  乾隆摘了两个西瓜,打开一看,一个还生,一个熟得过头,便问农夫哪个可食。
  农夫回答说:“宁可食生瓜,也不可食过熟的。”
  “愿闻其详。”
  “生瓜虽味道寡淡,但不至于伤脾胃;而过熟的瓜,吃了要坏肚子的。不过你现在身处瓜田,哪有不食好瓜之理?”农夫转身摘来两个瓜,打开一看,那瓜是早摘一个时辰是生的,迟摘一个时辰是熟过头的。乾隆赞叹一番,捧起一半,动起勺子便吃。
  乾隆吃瓜与别人不同:先从瓜皮瓜瓤相交处下勺,一口一口朝瓤中心吃。农夫见此情景,便说:“世人吃瓜,大都从瓤心吃起,客官为何恰恰相反?”
  乾隆答道:“从瓤心吃起,味道一口比一口淡,吃完回味,半个瓜只有一口是好吃的;而我这种吃法,一口比一口甜,吃完回味,半个瓜无不甜润可口。”
  农夫却说:“世人那种吃法,每吃一口,都是所剩瓜瓤中最好的,自然会珍惜,一口一口品味,滋味也就出来了;而你这种吃法,每吃一口,都是所剩瓜瓤中最坏的,自然只顾草草吞咽,哪还有味道可品?”
  乾隆听得入神,竟然忘了吃瓜,说:“农家有如此见识,想必是饱读经书、历经沧桑之士!”
  农夫捧腹大笑:“我不过是草莽之人,说的全是戏言。”
  乾隆越发敬佩,暗自思忖:这农夫一席话,既是处世之道,又有治国之理。如此高士,为何不请进京师辅佐朝政?他便谎称自己因经商荒废了早年学业,想请农夫进京,拜为老师。
  农夫断然谢绝:“我只会种瓜,怎敢又怎能当你的老师?”
  乾隆只得告别农夫,与随从离开了瓜田。
  一行人走了几里远,乾隆突然停下脚步,对随从说:“贤才好比利器,为我所用,可杀他人;为人所用,则会杀我!这样的人在野不在朝,世道必乱!你们马上回去,立斩此人!”
  随从回到瓜田,到处寻找,农夫早已不知去向。瓜棚中只有一幅白绸挂着,上面写的是:“我乃一过熟之瓜,惟籽可食,已交付于你。”
  乾隆听完禀报,向附近的农民打听那农夫的来历,一问才知道,那农夫原是先帝的重臣,早年遭贬到此隐居。
  乾隆这才放心,感叹不止:“如果先帝重用此人,我一生即使创下齐天大业,也必被先帝所掩盖,幸哉,幸哉!”
  选自《东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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