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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水静静地流淌，似乎穿越了时空，纵横了古今，诉说着某种永恒，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段，河的两岸曾发生过这样的故事。
他，家世清贫却满腹诗书，在他脑海中。考功名，跃龙门，光宗耀祖，青史留名不过是时间问题。如若未来是一张白纸，那么他的胆识与智慧就是一支神笔，他有理由和实力相信自己可以用这支笔描绘出一幅最美的画卷，足以在历史的长河中沉淀不衰。只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空空的巷子，空空的庭院，宛如静止的流水，凡功名利禄似乎都成了梦幻，而他的心竟也空空的，少了些值得留恋的东西，剩下的惟有无边的寂寞。
河的对岸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她，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艳冠群芳，才华横溢，但谁都知道，她不过是秦淮河畔一朵无依无靠的浮萍，金钗珠环，莺歌燕舞之下掩藏的亦是无尽的落寞。
那一晚，他被强行拉到了河的对岸，她曼妙的舞姿吸引着他，令他为之销魂，竟失态的在风月场所弹起了《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邀游四海求其凰。”她醉了，他亦醉了，这个女子如此才情，气质如此高雅，怎会与“风尘”沾边？她分明是出身高贵的才女卓文君，是他失落在凡尘苦苦追寻的天使？他心动了，脑海中满是她清澈中略带忧郁的眼神。
一个正确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这样相遇了，从此他迷恋上了这个风尘之地，闲暇之时总爱光顾河的对岸，即使散尽仅有的家资也在所不惜。吟诗作对，琴瑟和鸣，却始终不肯迈出最后的一步，只怕轻薄了她。
又一晚，他们相约秦淮河畔，这晚之约，他是想给她一个承诺。
秦淮河水静静地流消，月光铺满水面，他情不自禁得靠近她，想要诉说些内心深处隐藏了许久的悸动。月色之下，她愈发清丽脱俗，头上只用芙蓉花样的金簪随意挽了个流云髻，长长的流苏垂在发髻，脖颈上一颗颖浑圆的珍珠串在一起，衬得肤如白雪。一袭奶白色丝质绸裙直垂地面，纤细的腰肢上束着一条珍珠琉璃带，优雅中不失华贵，宛若下凡的玉女。
他呆住了，这样的女子是他可以拥有的吗？有朝一日，他会功成名就，那时他可以给她珠宝，给她身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但那需要多久？她愿意等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布衫，摸了摸空空的衣袋，一阵缺乏自信的疼痛漫过，他第一次感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感到困惑了。
“明日一早，我会上京赶考，今日特来辞行。”他不知自己怎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愿君早登高榜，小妹提前以酒相贺。”他更不知她怎会如此的平静，如此的淡定，难道她竟没有一点留恋？他黯然了……
三年后，他如愿以偿，只是秦淮河畔却不见了那个女子，民间相传，此女子为了不误所爱之人的前程，与无情之人忍痛相别，抑郁而终，死前留下这样的诗句：
离期将近缘难续，梦中人，泪满面。身世沉浮，怎忍烦君念？唯把思量隐心中，实酸楚，装默然。才知清高是轻狂，自风流，恐遗憾。把酒共晚，恨冷月无声。黄昏却下潇潇雨，别时易，见时难。
五年后，他有了家庭，有了子女，他努力的想用雄心壮志筹划自己的未来。但夜深人静时，内心的寂寞始终无人再能填补。
十年后，他衣锦还乡，秦淮河畔便有了这样的诗句：
故地重游，往事悠悠却难留。几时凝眸，恨今生难求。斗转星移，任欢声陈旧。伊知否，心之所向，此情无缘由。
秦淮河水静静地流淌，河水浸过两岸，沙与石契合在一起，却在另一个微波的冲击下流散，正如他们的爱，本只是心的契合，无关乎贵贱，无关乎贫富，有缘在水的撮合下相聚，却无缘在世俗的束缚下相守。胆怯一时，便错过了一世。
选自《绿港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