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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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16年

从水管爬上四楼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从四楼进入窗户没有关严实的厨房间对他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这是凌晨两点,万籁俱寂。他双脚在厨房轻轻落地,此时,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手中的小电筒睁开微弱的眼睛,视线所及,高档家具、名人字画一应俱全。果然是一个大户人家,他窃喜,这几天的功课没有白做,看来今天的收获不会小。
  他进了书房,从博古架上取下几件顺眼的瓷器拽入随身携带的挎包;又在书柜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了几卷画轴。摸摸质地,应该有些年代了,也收入囊中。大户人家少不了藏有一些金银玉器,这些物什大都藏在卧室的保险箱里。他轻轻推开一间卧室的门,翻箱倒柜,都是男女衣服,没有保险箱的影子,他有些失望,旋即转进另一间卧室。手电筒首先照亮的是一张床,继而他大惊失色,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他迅速退了出来,并立即折向厨房,打算原路返回。就在他的脚跨上窗台,准备逃之夭夭时,他收住了脚步,回头望望躺着人的那间卧室,却没有任何动静。难不成是我眼花了吗?他问自己。这一问,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他想了想,再次轻手轻脚接近那间卧室,手电筒下他看见床上确实躺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被绳子绑在床上,而且嘴巴上粘贴着几层封箱胶带。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有些弄不懂了。因为据他掌握的情况,这家没人至少已经两天了。他愣在卧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他只窃财,害命之事绝不沾手。眼前的这种场面,是他行窃生涯中第一次遇到,他有些蒙。
  大概犹豫了两分钟,他硬着头皮进了卧室,想看看床上的那个人是死是活。
  有动静,是微微的挣扎。而且是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充满了乞求。
  他又犹豫了,救这个女人还是不救呢?救,他的行为势必就此败露,弄不好自己会三进宫;可是如果不救,这个女人也许就这样了结了。他一时觉得很茫然。
  怎么办,怎么办呢?再三思忖之后,他开了卧室的灯,撕掉了她嘴巴上的胶带,并给她松了绑。
  两滴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她很虚弱,说不出话,用眼神盯着床头柜上的一只杯子,他知道她要喝水,马上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他又去厨房打开冰箱,发现只剩下两片面包,马上取出来递给了她。
  待她缓过劲来,他把犹疑不解的眼神投向了她。
  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他问:“是谁把你绑起来的?”
  她说:“是这套房子的男主人。”
  他说:“那你是……”
  她说:“我是这套房子的女主人。”
  他说:“是你老公干的?”
  她说:“他不是我老公。”
  他说:“那你是小三。”
  她不说话了。
  他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她说:“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说:“什么秘密啊。”
  她说:“他贩毒。”
  他大骇,说:“贩毒?”
  她说:“是的,把我绑上后,他说过两个星期回来给我收尸。”
  他说:“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她说:“我要去报案,把那个毒贩绳之以法。”
  听到“报案”两个字,他的心一紧,果然麻烦了。此地不可久留呀。做了一件好事,再把自己搭进去,那太不值了。他把挎包中的瓷器和字画物归原处,不顾她的叫唤,匆匆出了门。尽管空手而归,他觉得一点也不后悔,甚至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这种感觉使他脚步轻快,初夏的夜风吹在脸上,像儿时妈妈抚摸他的手。他想家了,离家已经四五年了,如今一事无成,应该找点正经事做做,偷鸡摸狗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美梦,他起身开了门,站在面前的是警察和她。他傻眼了。他乖乖呆立一旁,主动伸出双手,等待警察亮出手铐。
  警察笑了,对她说:“是他吧?”
  她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
  警察一转身,走了。他和她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两天后,他和她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去广东的一座小城打工。一年后,他和她结婚了,过了九个月,她生下了一个小宝宝,他取名“劫生”。
  选自《佛山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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