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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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午夜十二点,那条短信又来了。
  “提供手机通话监听,联系电话:13099999999”。
  类似短信,丁涣涣收到不止一次了,可从最近两个月起,她忽然有点动心。
  偌大的床上,丁涣涣蜷起柔软的身子,看着手机中的那条短信发呆,真的有这样的仪器吗?
  楼下忽然有车声响起,她探起身子顺着窗户看下去,李健川回来了。
  车子熄火在车库门前,十几分钟后,他才打开车门下来,对着电话轻轻吻了一下。
  丁涣涣抖抖索索地摸回床上,那个瞬间,她终于下了狠心,无论手机监听器是真是假,她都要买下来。
  款打过去之后,手机监听器很快快递过来了。
  可丁涣涣在安装监听器时却犯了难,那么明显的一个东西,怎么才能装到李健川的手机上去呢?
  她拿着自己的手机试验了两天,别说一个小探头,就是一页纸片想塞进手机都困难。
  午夜,李健川依然晚归,丁涣涣给销售商发了一条咨询短信,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服务得很周到,详细地推介了几种巧妙的办法。
  丁涣涣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笨,是啊,手机里面不可以,那为什么不在手机挂件上想想办法呢。
  丁涣涣急惶惶地跑到街头的十字绣店里,买了金色的丝线,一针一线地绣了一个圆鼓鼓的小元宝,那枚小小的无线监听器,正好躺在元宝正中间。
  李健川不喜欢啰唆的挂件,但是,金元宝好像除外。做生意的男人,无论发达到多大,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迷信的。
  那天,当丁涣涣将那枚小小的元宝挂到他的手机上时,李健川难得的正眼端详了一下。
  丁涣涣几乎都不会笑了,她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情,生怕他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对于李健川这样的男人来说,他最忌讳的就是女人对自己耍小心眼儿。
  丁涣涣屏住呼吸立在那里,脑海中闪现出她偷偷调查李健川通话记录而被发现的那一幕。他一甩手将手机狠狠地摔碎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扔给她一句话:“仅此一次,我只原谅你这一次!”
  虽然说了原谅,可李健川分明越来越猖狂,他开始不断晚归,对丁涣涣的耐心也越来越少。
  也只有到了这时,丁涣涣才明白那句话。对于有钱的男人来说,女人真的就是身上的衣服,扔掉一件,自会有另一件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她有点后悔当初自己的狂妄了,总以为自己会是这个花心男的终结者,所以,排除万难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最后虽然侥幸胜出,可没想到,婚姻保卫战比爱情攻坚战艰难多了。
  李健川到底没发现什么,他慢慢将十字绣元宝放到丁涣涣酥软的前胸上,然后勾头一啄,丁涣涣的小腹处,一阵尖锐的温热猛然散发开来。
  监听器安装后的第一天,丁涣涣一整天都戴着耳麦躲在家里。
  李健川的电话可真不少,合作伙伴、公司秘书、法律顾问,还有税务联络员。
  丁涣涣饶有兴味地听着他一会儿高亢一会儿低沉的谈话,心中的彷徨失望渐渐被欣悦和骄傲代替。她就是喜欢这个男人这股子运筹帷幄的劲头,她想起刚认识他时,自己还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小女生,对社会几乎懵懂无知,可李健川却一眼盯上了她。
  虽然李健川比自己大几岁,而且相貌也很一般,可是,他的房子、车子、票子却极能给这个貌似平常的男人拔份儿。不过几个回合,丁涣涣就沦陷到了李健川的床上。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是有老婆的。
  李健川给她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每年三十万,一套房子,只要她能做个安分守己的情人。
  丁涣涣连想都没想扭头就走,她虽然有点不谙世事,可骨子里却有着一种天生的精明。别看男人一时可以对情人花言巧语,时间久了,再美的容貌也会淡如白水。
  要想李健川成为自己的长期饭票,丁涣涣知道,自己只有此刻才最有机会。
  刚尝到甜头,新鲜劲儿正浓,如果这时把诱饵收回,再沉稳的男人也会疯掉。
  丁涣涣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让李健川上了瘾,所以她不哭不闹,只吊着他的胃口不让他上身就是了。最后,她居然真的就赢了。
  看到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这样的幸福,就是一生一世了。
  唯一的遗憾是,在他们举行婚礼时冲进来一个疯狂的女人。
  那也是丁涣涣第一次见证李健川的无情,他颔首示意手下将发妻拉出教堂,转身含笑为她戴上硕大的钻戒,轻轻深吻她花朵一样的面颊。
  在那个女人凄厉的哭喊中,丁涣涣幸福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阴影,这个男人,有一天会不会对自己也这么无情?
  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却感觉得到危机。
  傍晚时分,电话里的李健川突然温柔下来:“亲爱的,今晚吃什么?”
  一个娇娇的女声:“糖醋排骨,已经煲了三个小时了,我等你。”
  丁涣涣眼前一黑,她愣愣地摘下监听器,慢慢用双手捂住脸。抽泣了半天,擦干眼泪,给李健川打电话。
  “老公,我煲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今天回家吃晚饭吧。”
  “呃……”李健川略一沉吟,“今天公司有酒会,我在外面吃。”
  丁涣涣握着电话呆在那里,厨房里炖了一下午的糖醋排骨散发出氤氲的香气,缭绕着充满了整个房间。丁涣涣忽然疯子一样冲到厨房,将大大的砂锅端起来,死命地摔在地上,汤水四溅的排骨黏答答地沾在地板上,就像她碎乱的心。
  那天晚上,李健川回来时已近凌晨。丁涣涣屏住呼吸躺在那里,听着那个男人迅速发出的鼾声,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监听越久,丁涣涣的危机感越重。
  他和那个自己一直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好热络啊,谈村上春树谈大卫·科波菲尔谈股票谈巴菲勒谈最近的期货黄金和房地产,当然还有赤裸裸的调情。她只以为衣食无忧地被宠就是幸福,见识了李健川对新欢的热烈,才发现自己的幸福太单薄。一只装在笼子中的金丝雀和一朵玲珑剔透的解语花,哪个更能让男人心动?
  李健川再回家时,丁涣涣正坐在电视前看午夜的财经频道,虽然那些专家学者说得她一头雾水,可她还是用眼角的余光殷切地瞥着李健川。她多希望他能像对那个女人那样饶有兴味地凑过来,和她共同交流。
  可李健川远远地瞥一眼,竟哧地笑出来,一伸手调到午夜场:“还是看韩剧吧,干吗活得这么累?”
  丁涣涣张口结舌地定在那里。
  她倒想不累,可谁愿意成全她?
  李健川回来得愈发晚了。
  丁涣涣还没想出对策,那天的电话里,就听到了一个让她魂飞魄散的消息。那个女人对李健川说,她怀孕了。
  丁涣涣一夜未睡,凌晨时分,李健川悄悄爬到床上来时,面对丁涣涣的百般暗示,李健川抖抖手,一翻身,撂下一句“累了”就闭上了眼睛。丁涣涣干鱼一样被晾在那里,也就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
  躺了几天,丁涣涣强打精神爬起来,既然败了,就要败得体面一点。她去找律师,这才发现,自己对李健川的身家没有任何的了解。律师说,这样的情况,她得多少赔偿全在于李健川的意愿。
  丁涣涣不甘心。
  喜宝说得多好,没有很多爱,就要有很多钱。
  做大事业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秘密的。丁涣涣将电话中的秘密记录在录音带上,美貌现在不是她的诱饵了,但这些秘密会是新的诱饵。
  那一天很快来到了,李健川找丁涣涣摊牌。
  离婚!李健川给丁涣涣的分手费是十万块。
  丁涣涣“哧”的一声冷笑起来:“十万块?李健川,我在你心里就值这个价码?”
  李健川冷冷地看着她,扭身就走:“我的律师会同你谈。”
  丁涣涣想,不用律师,今天晚上你就会向我低头的。她拿出录音带,准备一场正式的谈判。
  孰料,李健川却没有回来,他被检察院直接带走了。
  很快就有消息飞出来,有人用录音带举报了李健川偷税漏税的罪状。丁涣涣手忙脚乱地将那些录音带放到机器里,都在啊,没有任何的遗失。
  那么,是谁举报了他?
  李健川发现了手机挂件里的监听器。在判决书下来的第一天,他就递交了离婚申请书。
  他的财产大部分被罚没,丁涣涣连那十万块都没得到。
  似乎没有人责怪李健川,所有人都说她狠毒,丁涣涣百口莫辩,丧家犬一样收拾行李离开。
  这时,一条短信飞过来:谢谢你的帮助,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让李健川付出代价。
  竟是那个手机监听器的销售商。
  丁涣涣大骇,迫不及待地回拨过去,出乎意料的是,根本没有什么监听器销售商,一直帮助丁涣涣收获秘密的,是李健川的前妻。
  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她太知道嫉妒和怀疑的力量了,所以,她静静地放下诱饵,等待他们上钩。而丁涣涣,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于是,她通过丁涣涣监听了李健川,然后让他付出了他早就应该付出的代价。
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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