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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作家，你那本书，朱市长同意作序了，恭喜你啊！”莫行正埋在一堆材料中，面无表情地敲着键盘时，就接到了老乡、市府办祝主任的电话。
犹如一阵春风拂过面颊，这消息不但让莫行脸色立即变得生动起来，也化解了他多日以来的忐忑。
在莫行一连声的感谢后，祝主任提高声音：“听我的话没错吧，按你当初那想法，找个文化人作序，能有多少影响力？这回，朱市长答应给你的新书作序，以后你单位的人哪个敢小看你，更何况让朱市长知道你了，好事还远吗？”
莫行说：“这要感谢祝主任指点并从中成全啊！改天有空一起坐坐。”祝主任说：“自己人，不客气。”
过了几天，莫行就给祝主任打电话：“今晚方便出来聚聚吗？我把书稿全部打印出来了，还要请您转交给朱市长。”
祝主任想了一会儿，说：“行吧，你运气好，正好晚上我没有什么安排，你还叫别人了吗？”莫行说：“没叫别的人，就咱俩一起——”
没等莫行将“喝茶”两个字说出来，祝主任就说：“这样吧，两个人就不要搞得太复杂，去燕宝堂吃燕窝吧，一人也就几百块。”
放下电话，莫行长出了一口气。
当晚，两个人在包厢坐下刚聊一会儿，燕窝也才品了几口，祝主任的电话就响了，看了号码，他慌忙站起身，“哦哦”了几声后，说：“好的，我就过来，就过来。”
祝主任说：“大作家，不好意思要失陪了。那边有领导，我得赶紧过去，你这事我记着呢。”
莫行忙将装订好的书稿拿出来，祝主任一摆手：“朱市长哪有时间看你这个，那序你写个初稿，想表达什么，你就以市长的口气来写，到时我帮你改改，拿去给市长签字就行了。”
说罢，祝主任匆匆下了楼。莫行一路跟了下去，将放在前台的两瓶洋酒放进祝主任小车的后备厢。祝主任瞥了一眼，说：“自己人，你还客气个啥。”
莫行返回包间，发了会呆，将自己那碗燕窝的小汤匙拿出来扔到一边，一口气将碗里的那团黏软喝了个精光。
接着他端起祝主任的那碗，想想又放下，回头对着走廊上的服务员，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埋单！”
赶了两个晚上，莫行终于将序写好，发给了祝主任没几天，祝主任便将改好的序发了回来，说朱市长签了字，这事搞定了。
莫行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下来了，因为是自费出书，本来他只想印一千册的，但想想书是市长作的序，便咬咬牙，狠狠心，又和出版社紧急协商，将书的印量改成了五千册。
这天，莫行接到了祝主任的电话，听说书已经开始印刷，祝主任连连祝贺，末了，他说：“对了，莫大作家，我提醒一下，朱市长那篇序的稿费你还没给哟。”
稿费？莫行脑子里打了个转，心想，那稿子不是我写的吗？但说出来的却是：“哎呀，祝主任，我把这事给忘了，您看给多少合适呢？”祝主任推心置腹地说：“三五千是行情，你如果再想表达一点意思，红包封大点也没问题，你爽快，我也好做嘛！”
莫行脑子“轰”地一下炸开，晕晕乎乎中听到祝主任又说：“这事也不急，等书出来后，你签个名送本样书过来，当然也别忘了我的哟！”祝主任特意将“哟”字说得意味深长。
接下来，是莫行最难捱的一段时光。他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事，可就在他要将这书慢慢从记忆中驱逐出去的时候，物流公司打来电话，说书到了。
书拿到手上，阴郁很久的莫行终于绽开了一丝笑纹。他拿出两本来，签上名，写上了一行请指正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准备了厚薄不一的两个信封，里面装的是他近几年来发表作品的全部稿费。
莫行给祝主任打电话，可对方一直没接。莫行想想也没多远，就径自来到市政府。
巧的是在电梯里，他正好就遇到了祝主任。还没等他张嘴，祝主任便脸色阴沉地说：“今天没空，你回去吧！”莫行说：“我不耽误多长时间，我是来给朱市长和您送书的。”
祝主任出了电梯，脚步匆匆，说：“别添乱了，回去看新闻吧。”
莫行有点莫名其妙，回到家里，他赶紧打开电脑上网，很快一条消息跳出来：啊？朱市长被双规了！莫行想到包里那两个没送出去的红包，正在庆幸，可一抬头，看到满屋子堆放的书，他突然一阵眩晕，口中喃喃地说：“五千册，五千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