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厨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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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4年

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的事儿了。
  只记得,那时候的马大厨,已经年过四十,却还是单身,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
  据说,正是借着这个优势,乡长才同意他进了乡机关食堂,在那里掌勺做饭。
  马大厨生就一副弥勒佛一般的笑脸,整天乐呵呵的,有事没事总喜欢开几句玩笑,机关里的小伙子和姑娘都喜欢跟他搭讪。
  只是风二嫂来的时候,食堂的气氛却有些异样,不仅大伙儿都闭了嘴,就连马大厨也拉长了脸,闷着头不吭声。风二嫂问他一句,他才支支吾吾地搭一句。
  风二嫂住在街尾,孀居多年。她来食堂也就是挑些潲水回去喂猪喂牛,逗留的时间并不长,说的话也很少。他们之间的交流一般就停留在潲水的多少上。
  风二嫂问,今天的潲水不多哇?马大厨“嗯”一声;风二嫂问,今天的潲水不少哇?马大厨还是“嗯”一声。了无新意!
  再者就是,风二嫂嫌潲水担子重了些,就会对马大厨说,帮我担一下?马大厨依然“嗯”一声,膀子一矮挑起担子就走。
  快到街尾时,马大厨却撂下担子,不肯再往前挪半步。每每如此,让好生事端的人好不失望。
  事实上,就算风二嫂和马大厨之间真的发生点啥,旁人也未必知晓。
  有一次,风二嫂挑起扁担正要使劲儿,只听“咔嚓”一声,系水桶的绳子断了。风二嫂忙蹲下身子,腾出双手去接那绳子,顺手把一串钥匙递给马大厨,说声,帮我拿着。
  马大厨“嗯”了一声,把钥匙捏在手里,却见乡长正从大门口往里走,他顿感手脚无措,一阵慌乱,急急惶惶地把钥匙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马大厨侍候乡长吃过早餐,风二嫂早已没了踪影。马大厨着急呀,风二嫂没有钥匙,咋开门呀?
  他急匆匆地向街尾赶,可还没走到街尾,老远看到风二嫂家的门大开着,他隔着裤子捏了捏那串硬邦邦的钥匙,迟疑片刻,便扭身怏怏而回。
  他想,他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把钥匙送去,一个寡妇的钥匙,咋能揣在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的裤兜里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一个寡妇的钥匙偏偏就揣在了马大厨的裤兜里。这事儿,没人知晓吧?
  风二嫂的那串钥匙,先是在马大厨的裤兜里闷了一整天,然后又被马大厨搁进床头的抽屉里闷了好几天。不是马大厨记性不好,而是在马大厨没想到归还钥匙的方法之前,他只能这样小心谨慎地提防着。
  这期间,马大厨也曾想,干脆在食堂里当着大伙儿的面,把钥匙拿出来,问问是谁丢了钥匙,只要有人认得钥匙是风二嫂的,这事就算摆平了。但他转念又一想,一个寡妇的钥匙说丢就丢了,人们会不会对她有非议呢?寡妇门前的是非本来就够多了,自己可不能再给她添乱啊!
  马大厨还想,要是风二嫂主动前来找他要回钥匙就好了。可是风二嫂仿佛把那事儿给忘了,连续几天来食堂挑潲水,都没提起有关钥匙的事。
  风二嫂不提,马大厨也不敢提呀!这事儿,可把马大厨给急坏了。当初风二嫂递给马大厨钥匙的时候,要是乡长早来一步,他就该看见了,那该多好啊!
  或许乡长真的就看到了呢?马大厨心里猛地一动。犹豫再三,他终于鼓足勇气,把风二嫂的钥匙交给了乡长,又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乡长听。
  乡长讪笑着说,你心眼儿还蛮多的嘛!然后轻咳一声,又挥挥手说,你放心,等明儿她来了,我亲自替你说明一下,把钥匙交到她的手上。
  乡长的话,让马大厨很放心,也很满意。可结果却让马大厨很不放心,也很不满意。
  在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中,马大厨没敢去问乡长钥匙的下落。他只能揣测,要么就是乡长把钥匙的事给忘了,要么就是乡长把钥匙给弄丢了。更为严重的是,乡长会不会故意把钥匙留在了他自己的身边呢?
  想到这里,马大厨的脑子里猛地闪出一个罪恶的念头。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马大厨揣着钢钳和铁凿,潜到街尾,想要撬坏风二嫂家的锁,迫使她更换新锁。但他没有撬锁的经验,一不小心,弄出了很大的动静。风二嫂一阵大呼小叫,便把马大厨送进了拘留所。
  风二嫂是唯一一个去拘留所看他的人。望着满脸憔悴的马大厨,她抹着眼泪说,你为啥要撬我的锁呀?你那里不是有我的钥匙吗?
  马大厨怔怔地瞪着风二嫂,然后,便像弥勒佛一样,笑了。
  【责任编辑:徐曦xuxi113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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