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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从某一天款款而来。某一天，刚下过一场雨，初晴的天空湛蓝高远。
刘大民一下火车，就接到凡士林的电话。电话那头很热情，是刘大民吗？我是凡士林啊。
刘大民一听是凡士林，心情雀跃得像广场上空放飞的白鸽一样。你果真是凡士林！刘大民激动得几乎要从水泥地上跳起来。
刘大民跟凡士林是发小，从小学到中学的同班同学。当年，同学们都说他们穿连裆裤，一个鼻孔出气。只是岁月如过眼烟云，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两个人竟没见过一次面。
两个人约定，中午在涡河岸边的渔家酒楼碰头。
为了赶时间，刘大民直接拦了一辆的士，花了好几十块。
久逢知己千杯少，一对故人边说边喝，一瓶白酒下肚，又要一瓶。
他们从小学说到中学，从中学说到毕业，从毕业说到结婚，从结婚说到生子。难怪，二三十年的光阴，一时半会儿怎么能说清楚？
一觉睡到第二天，太阳爬到了树梢上，刘大民被凡士林急切而固执的电话搅醒。
打电话的不是凡士林，是肖红，凡士林的妻子。肖红哭哭啼啼，凡士林死了。刘大民吓得不轻，一屁股坐起来。
凡士林躺在正屋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张洁白的床单。刘大民的脑袋里，仿佛有一万只蜜蜂飞来飞去。
将凡士林送下地，刘大民给肖红送去两万块钱。刘大民嗓音依然哽咽，今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吱一声，凡士林虽然走了，刘大民还在。
过罢春节，一茬茬的年轻人陆续踏上南上的列车。
大伙儿去找刘大民，走吧走吧，穷家破院的有什么可留恋的！刘大民迈不动步子，凡士林总在他梦里来来去去。
大伙儿个个摇头晃脑，觉得刘大民真的憨了傻了。凡士林怎么死的？刘大民你真不知道？
凡士林犯过心脏病，到省城做的手术。肖红说，一个支架两万块，凡士林一次做了三个。
凡士林怎么得的病？十有八九是长期高空作业造成的。
凡士林在工地上开塔吊，人在上面一小点，蚂蚁一般大。站在下面往上看，晕。从上往下看，不晕死才怪。
患病后，凡士林重活不能干了，才回到镇里的一个小厂当保安。
有人把话茬儿接过来，他凡士林根本没啥病。要是有病的话，还是当保安那阵子惹的。
有一天夜里，一个小偷溜进厂里，凡士林把小偷堵在墙角边。小偷百般求情，大哥大哥，你放过我，我身上的钱都是你的。可是凡士林坚决不干，那不行，想让我放你容易，把你偷的东西留下来，然后跟我一块儿到派出所自首。结果，小偷将一块砖头拍在凡士林的胸口上。
再有人否定，驴唇不对马嘴，起因缘自肖红。
凡士林在南方工作时，一年半载回家一次。肖红正是鲜花怒放的年纪，能耐得住寂寞？那个镇上的小白脸，经常帮肖红修电路电灯电话电视的，修来修去，修到了肖红的床上。
凡士林听到了风声，才回来上班。原打算要看住肖红的，可是在厂子当保安，白天黑夜连班倒，仍给肖红留下了可乘之机。有人亲眼所见，凡士林在家休息时，肖红往镇上跑。只要凡士林去上班，肖红就早早关门，装作早睡早起的样子。其实，小白脸来去自由。
事情还远不止这些，关于凡士林的死，其他人仍有其他说法。
说什么的都有，刘大民却除了摇头，还是摇头；除了摆手，还是摆手。刘大民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凡士林喝那么多酒。
大伙儿继续劝刘大民，就是因为喝酒，也不是你刘大民掰嘴灌的，总是他凡士林自愿的吧。话又说回来，你不是给肖红两万块了吗。你看你，付出的不少，怎么还这样责怪自己呢。
刘大民仍然摆手，仍然摇头。大民我不冤枉，一点都不冤枉。
因为一件事，从刘大民昏涨的脑海里逐渐浮出来，变得越来越清晰。
初三的时候，凡士林和刘大民都疯狂地追求过肖红。
两个人在涡河岸边的树林里，曾经认真地打过一次十分危险的赌。如果谁将肖红追到手，另一个就从对方生活里消失。如果有一天，肖红说不爱自己了，就当着她的面，痛快地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