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短篇小说6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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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1年

北京是当代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当然也无可非议地是中国当代文学的重镇。北京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祥地,这个伟大的传统一直深刻地影响着近百年的北京作家——他们内心强烈的国家民族关怀,对社会公共事务参与的热情和积极态度,使北京的文学气象宏大而高远。

  它引领着中国文学的发展,它制造潮流也反击潮流,它产生大师也颠覆大师,它造就文化英雄也批判文化英雄……北京是当代中国最大的文学和文化发祥地和实验场,从某种意义上说,北京就是中国文学和文化的缩影。

  赵树理、王蒙、浩然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都是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作家,他们在50年代的文学经验,是中国当代文学经验重要的一部分,其影响仍在或隐或显地持续。此外,老舍的《电话》、端木蕻良的《蜜》、骆宾基的《山区收购站》、管桦的《三支火把》等,也各有千秋,他们对那个时代文学的理解以及书写对象的选择,在今天已经成为重要的文学遗产。

  80年代初期,当汪曾祺重新以小说家身份面世时,他那股清新飘逸、隽永空灵之风,给文学界带来的艺术震动同样巨大。批评界因无以表达而保持了短暂的缄默。80年代最初两年,汪曾祺连续写作了《黄油烙饼》、《异秉》、《受戒》、《岁寒三友》、《天鹅之死》、《大淖记事》、《七里茶坊》、《鸡毛》、《故里杂记》、《徙》、《晚饭花》、《皮凤之楦房子》等小说。

  这些故事连同它的叙事态度,仿佛是一位鹤发童颜的天外来客,他并不参与人们对“当下”问题不依不饶的纠缠,而是兴致盎然地独自叙说起他的日常生活往事。《受戒》,本应是写佛门故事的。但小说中的佛门显然已经世俗化,那个叫明子的和尚,不仅可以随意地同女孩小英子交往,其他和尚也可娶妻生子,赌博骂人,高兴了唱小调,过年也杀猪吃肉。

  在庵赵庄,和尚与俗人并没什么不同,它极类似一个职业,如同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一样,明子的家乡就出和尚。出和尚也成了一种乡风。小说的用意显然不在于表达作者对佛门佛事的探讨。重要的是,他传达出了日常生活快乐的情调,传达出了普通人对生活的乐观态度。那白描的笔致和简约的语言,也教科书般地影响了当代小说的创作。

  与汪曾祺齐名的短篇小说大师是林斤澜先生。他的《头像》在当时也是振聋发聩之作:在1980年代林先生就有这样的笔法,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如果说汪曾祺的小说是抒情的,那么,林斤澜的小说就是象征的。

  史铁生是“知青文学”重要的作家。这个重要,是指史铁生发现了知青生活的另一种危机和可能。在《遥远的清平湾》中,史铁生笔下的陕北山村的生活不再那么沉重无比,虽然仍旧贫困,却因其日常化叙述的温馨而充满了诗意,民间的幸福感和对小小愿望的追求以及陌生人的亲情,都重新让叙述人向往无比,对“清平湾”一声悠长的叹喟,道出了史铁生对城市印象的无限感慨。

  郑万隆的《老棒子酒馆》,是“寻根文学”的先声之一。一个东北汉子带有初民状态的活法和强悍性格,以及小说的新写法,都给文坛带来了新的气象。陈三脚以及《陶罐》中的赵捞子、《狗头金》中的王结实,就如此生动地留在了那个时代。郑万隆在这里发现的是:人靠什么活着?

  刘恒的《狗日的粮食》,应该是最早的“新历史主义小说”之一,杨天宽一家一直因粮食而困扰,饥饿是他们挥之难去的梦魇。刘恒对中国农村思想路线的检讨所达到的高度,至今仍给人以巨大的启发。

  曹文轩是书写儿童文学的当代圣手,他的儿童文学作品在孩子们那里有难以估量的读者。但如果认为曹文轩仅仅是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就错了。这里编选的《忧郁的田园》是一篇难得的短篇佳作,他写得宁静致远韵味无穷。看到《细茶》很自然地想到沈从文《边城》中的潇潇,不同的是,细茶最后的悲剧余音绕梁,令人难以释怀。

  80年代北京文坛是个群星璀璨的年代,“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现代派文学”、“寻根文学”一直到“先锋文学”,都有领袖人物和代表性作品,北京短篇小说在国内的地位可见一斑。当然,也有“没门没派”的作家作品横空出世。

  陈建功的《丹凤眼》将工人阶级的爱情写得如此浪漫而美好;邓友梅的《寻访画儿韩》构思的精致令人拍案惊奇;刘锦云、王毅的《笨人王老大》专注一个人物的书写;刘绍棠的《蛾眉》将运河风情跃然纸上;张承志的《大坂》场景具体却气象万千;刘庆邦的《走窑汉》将一段隐情秘史写得如惊雷裂天;谌容的《减去十岁》是荒诞的狂欢;林白的《日午》在一个舞蹈演员的身上演绎出了“文革”的历史;陈染的《纸片儿》写出了一段古怪离奇的历史和一个扑朔迷离的女性人生。如此等等,斑斓缤纷的色彩共同构筑了北京短篇小说绚烂的天空。那个时代,北京文坛几代同堂人才济济,他们共同描绘了一个文学的大时代。

  王芫的《旗袍》、丁天的《幼儿园》,在90年代中期好评如潮。他们对成长和精神领域的关注以及所能达到的深刻程度,为那个时代的短篇小说带来了崭新的气象;徐坤的《厨房》,则一反女性主义的立场,在红尘滚滚的时代,看到了女性宿命般的悲剧,她对具体细节的处理尤其值得注意;阎连科多年来争议颇多毁誉参半,但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作家。

  北京作家来自四面八方,他们带着个人不同的记忆和情感编织着熟悉而陌生的故事。这个选本只是北京作家六十年来创作的一部分,但它却可以在某种意义上代表北京作家六十年来的创作实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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