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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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4年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刚下过一场暴雨。雨过天晴,太阳又露出了煞白的脸。潮湿的空气中有一份清凉在流动,也有一种燥热在升腾。

  被雨水洗过的树叶清亮而鲜嫩,树林间、草丛里,就连大地深处,都有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在涌动。

  你和她携手走进了那座高山。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山路一尘不染,你们顺着洁净的山路拾级而上。

  带着湿气的花香弥漫在周围,婉转悠扬的鸟鸣萦绕在耳畔。你脱离了山外纷纷扰扰的世界,忘记了世俗生活中的一切烦恼。

  你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这让你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你曾健壮如牛,但有高血压的毛病。多年以来,你一直不在乎。

  自从去年得了脑溢血,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后,你才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对生活中的一切也格外珍惜。所以,即便感觉头部不舒服,你也不舍得停下前进的脚步,更不舍得让她看出自己的不适,因为你不忍心让她失望。

  越往山上走,山景越清幽,奇花异草也越来越多。为了欣赏到更美的景色,你们甚至故意走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脚下的石头奇形怪状,很多石块上都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踏上去,有些软,有些滑。

  你们踏着这样的山石,手拉着手,像行动灵活的黄羊,跳跃着、腾挪着……你感到自己的身躯是那样轻盈,甚至没了重量。

  鸟鸣缠绵不绝,多数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从清凉异常的雪域高原传来,也仿佛从辽远无比的绿色草原飘来。乘着这鸣声的翅膀,你的精神与躯体都在不停地超越:摆脱羁绊,走向悠然; 穿越空蒙,走向超脱。

  你感觉自己的灵魂像一簇柳絮,随着山风飘离树梢,飘向峰顶,飘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可惜,这只是你的想象。

  当你飘向峰顶,就要飘向更高更远的地方时,那阵山风突然就停了,而你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悬崖。与此同时,一滴露珠打湿了你的全身,于是你的身子迅速萎缩、坠落……

  你虽然不能控制自己,但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你感觉脑袋炸裂般的疼痛,灼热的身体也开始迅速变凉……

  你怎么了?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是她着急的声音。你想告诉她,是你的脑袋出了问题,但是你什么也说不出来 。

  有一段时间,她一动不动,接着她把你推到一边,站起身来。她为你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迅速离去,并毫不犹豫地渐行渐远……她怎么能弃我而去呢?你多么希望她能一直守在你身边。

  你突然感觉自己是那样无助,你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世界。要是她的表现别那么令你失望,甚至能紧紧地搂着你,为你流一串清泪,即便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你也是幸福的。

  可是她没有,于是你的内心深处不停地涌出阵阵寒意。

  你的意识渐渐模糊。

  突然,一个温暖的身躯抱住了你,猝然降临的幸福让你顿时失去知觉。

  三个小时后,你醒了。你躺在医院里,坐在你身边的女人是你的妻子。你疑惑地看着妻子。她呢?你知道不该问,但还是脱口而出。

  谁知道呢?我看见她起身离去,你却一动不动,我就知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急忙奔过去,并拨打了求救电话。

  原来,从你们上山,妻子就一直悄悄跟在后面。

  你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热泪滚滚而下。

  你想不到,救了自己的,是妻子。而她,竟会弃你而去。

  你恨透了她。

  两年前,你在独自爬山,她也是,于是两人就认识了。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直至成为推心置腹的红颜知己。

  此后,你依旧常去爬那座山。偶尔,你们会在狭窄的山路上擦肩而过。但是,连个招呼也不打,甚至连眼神上的交流也没有。

  你们已形同陌路。

  不过,你不知道,那天,她是想先离开现场,再打电话求救的。可是,她刚起身,就发现了躲在不远处的你的妻子……
空山新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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