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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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村中有一人排行老三,逢迎巴结八面圆滑,游手好闲但嘴甜,倒是混了个好人缘。这人白天无精打采可夜里有精神,站在桥上顺着月光,他能看出鱼的方向,什么鱼有多大有几条,就像大夫把脉,一网撒下去,十拿九稳。每天天一明,顺着河滩一瞅,他准能找几窝鳖蛋,回家一煮,又滋润又尝鲜。晚上夜深人静时,他拿着手电沿着河边一走,三晃两晃,像是对暗号,老鳖一动不敢动,手到擒来,准逮个正着。因他逮鳖在行,送他个外号鳖三。

  前几年,经济条件已好,家家盖房户户修宅,沙子成了抢手货,楼越盖越高,沙坑越来越深,一条条平坦的大沙河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大沙坑,鳖三又研究出钓鳖技术,一斤鳖一百多元,鳖三靠钓鳖成了富裕户。

  老鳖喜欢吃腥,鳖三买了鲜猪肝、鲜羊肝,切成条,里面穿上三号针,中间拴上尼龙线。老鳖喜欢静,最怕有动静。下午看好地形,吃过饭,带着鳖饵,找到看好的大沙坑或池塘,等到夜静时,将数根钓线放入水中,然后拴在铁橛子上。倒上一壶茶,慢慢地去品,直到天明时,他一条条收线,准不会放空。对大水库,鳖三也另有钓鳖的技巧,他做了一条长一米的木棍,定在上面一个可转的线转子,杆头栓着一个带着多条小钩的铅坠子。当阴雨天过后,天一放晴时,在水底的老鳖也想上来见见太阳,喝点清水。鳖三眼瞪得像鱼鹰,看着水面,一发现目标,“嗖”一声将滑杆扔出,铅坠不打在鳖盖上,也在鳖周围。猛得一收线,众多的钩子将老鳖钩住。因此,周围几十里的水库沙坑都留下了鳖三的足迹。

  鳖三钓鳖精明,办事也精明。鳖三的鳖可都是野生的,营养价值高,一到市场上都是好价钱,好多人都提前到鳖三家订货,有些想求人办些事、想让领导提拔提拔的,送钱叫行贿,送鳖叫土特产。送只鳖让老领导补补身子,纪委也查不着。因此,鳖三家门庭若市,为及时给订户准备好,不被人抢,鳖三专门建了个鳖池,预约好时间,一钓着鳖就写上标签:李局长、张主任、王科长……

  鳖三从钓鳖中也悟出了道理,这老鳖也能通天啊!别人靠鳖升了官,咱也得靠鳖办点儿实事,儿子当兵十几个青年都争。鳖三连熬三个夜,眼珠子都红了,才钓了二斤多重的鳖,晚上网兜一提,武装部长家一坐,儿子第二天大红花一带,高高兴兴上了部队。到儿子三年兵役快复员回家时,鳖三带上两只全身长绿苔的野生老鳖上了火车。到部队一打听团长是老乡,两只鳖往团长家的水缸一放,儿子不仅入党,还送进了军校。儿子来信夸爹真管事,鳖三吸着烟对老婆说,哪里是爹管是鳖管!

  鳖三钓鳖钓出了路,也成了当地的能人,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网。前几年政策没放开,批点炭、买些木材、化肥、水泥什么的,别人搞不来,鳖三都能搞得来,都夸鳖三跟上改革开放的步伐,是个能人。后来一家集体企业的老板,发现鳖三是个人才,专门将他招到厂里负责打杂,业余时间钓鳖。厂长用鳖在上面打点,很快提拔到市经委,临走时把鳖三叫到办公室,说起了知心话:“鳖三啊,这次大哥能荣升,多亏你的鳖,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鳖三说:“还是叫你厂长吧,你看我干了好几年,还是个临时的。”厂长说:不是我不给你办,可劳动局的吴主任就是不给盖章啊,只要盖了章,你就是正式的了。”说者无心,听着有意,鳖三第二天装了5000元现金托劳资科长到吴主任办公室打点,可人家说什么也不收。鳖三想了三天,最后想了一招,从家里逮来养了半年没卖的老鳖,用胶布写了鳖三的名字,晚上顺着门口阴阳沟,让两个老鳖爬到吴主任家。第二天,厂劳资科长又到局里,吴主任二话没说,“啪”的一声将转正表盖了章。

  鳖三不到五十,就办病退,厂里一份工资,钓鳖挣一点儿外快。儿子当了军官,鳖三家里盖了小洋楼,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好事难全,鳖三生了个孙子三岁了伸着头光会爬,不会走路。一家人为此很不开心,找了个“带眼”的一瞅,说鳖三钓了一辈子鳖,伤害了鳖精,孙子是王八托生的,鳖三又是烧香又破解,从此不再钓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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