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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塔那”从扶贫村回到县城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钟了。坐在前排的惠局长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副局长小撒和办公室主任老欧，对司机小洪说：“把车开到白云酒家，晚上在一起吃点儿工作餐，免得大家都烧灶。”小洪没说二话，利落地耍着方向盘，驾轻就熟，拐弯抹角，三两分钟就驶进了白云大酒店。
惠局长像牵羊进草场一样把大家领进一间写着“回头亲”的包房。落座后服务小姐端着一本沾满油垢的红色皮面菜谱，恭恭敬敬地轻声问：“哪位领导点菜？”小撒、老欧和小洪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惠局长点。”惠局长呷了一口茶，弹了一下烟灰，正色道：“今晚点菜发扬民主，每人点两个，拣自己最爱吃的点！”三个人面面相觑一番后，目光又转向惠局长，呈现出三对问号。继而三个人都谦虚地说自己点不好，还是局长点。
惠局长挥挥手说：“今晚你们每人点两个菜，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若在平时待客，惠局长一般都是亲自安排点菜。因为他手下人点菜的谱型儿他不满意。小撒点菜讲排场，手太阔，喜爱点高档菜，浪费太大。老欧点菜讲节省，手太抠，喜欢点家常菜，易掉主人家的面子。小洪呢，基本不会点菜。他点一个问一个，领导说啥他点啥，等于自己没点。而他惠局长点菜是很有水平的，基本原则是看啥客点啥菜，内心的菜谱是“三上”原则：该上实惠的上实惠，该上特色的上特色，该上档次的上档次。比方说，扶贫村的客人来了，接待得上实惠，整鸡整蹄侍奉。而接待县领导就得上特色，以热情大方为主调。上次县长在他们局吃工作餐，他就安排得特别有意思，只上了简简单单的六菜一汤。县长对那餐接待大加赞赏，在几次公开场合表扬惠局长确实牢记了“两个务必”，并号召其他单位学习他们的好作风。其实，惠局长得到这个表扬后心里还有些愧疚，他在接待上不少时候也不算省油，比方说在横向接待一些工作相关局的领导，一般都很上档次，虾、蟹、野味琳琅满桌。这也是为工作，不然朋友面前掉价后别人浅看你，影响对你的支持力度。有鉴这种情况，惠局长一般都要亲自点菜才放心。可今天破例不点，是有他的另外一层考虑……
惠局长诚心诚意让部属点菜，几位也就不再客气了。小撒先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讲究点两个菜：一个霸王别姬，一个双花呈祥（鞭花腰花）。”老欧接着说：“我点一个土豆饼，一个蒸南瓜。”惠局长当即批评：“你点的菜太土了”。小洪望着惠局长的脸说：“我点一个香煎翘嘴白，一个红烧肥肠。”其实这两个菜是小洪最不喜欢吃的，而是惠局长最喜欢吃的。惠局长也点一个：“再加一个萝卜羊肉汤，可以了！”。
服务小姐一一记下菜名，连忙去厨房下单。不一会儿又打返身，候着腰说：“对不起，翘嘴白鱼没有了，能否换一个菜？”惠局长说：“没有算了。”小洪厉声道：“这大一个酒店连翘嘴白都没有啊？鱼市场离这也不远，去买！今晚必须要吃它！”服务小姐连声承诺：“好、好，我们想办法。”
翘嘴白买到了，点到的菜都上来了。服务小姐问：“请问你们喝点儿什么酒？”
老欧一反常态地回答：“自己人不能亏自己，喝瓶好酒：五粮液！”他心里有点儿气，平时惠局长常说他老抠，刚才又说他土气，为公家节省不讨好，何苦呢！他也想潇洒一次。惠局长微笑着点点头：“好吧。”
大家刚吃了几口菜，还没开始端杯，惠局长却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捂着嘴吧，连连咳呕，呛得眼泪哗哗的。大家问怎么回事，惠局长说喉咙卡住了鱼刺！老欧说赶紧喝口汤打一下，并连忙舀了两勺羊肉汤放到碗里，可惠局长只摆手说不喝。因为他有卫生癖。刚才看到小撒用私筷在汤钵里了捞了食物，一旦见到这种不讲卫生又不便指明的行为，他再不会喝用别人筷子搅过的汤。小洪让服务小姐端来食醋，说醋能化刺，惠局长噙了两口，咕咕噜噜在喉咙里唰了几下，还是无济于事。小撒当即立断：“这离医院没几步，赶快让医生想办法！”大伙儿很快把惠局长送到县医院耳鼻喉科，医生让他张开嘴巴，用透视镜一照，用钳子一下子就把鱼刺钳了出来，惠局长当即恢复自在，连声道谢。
大家又返回了酒桌。惠局长伤刺后，大家喝酒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小洪感到最沉闷。而惠局长的心情还兴高采烈，不断劝大家吃、大家喝。进餐快结束时，老殴对服务小姐说：“把账单拿来我签单！”惠局长连忙站起来，真诚地说：“不，今晚我买单！大家跟我共事一年到头，算是一点犒劳之意。”
三个人同时现出满脸的惊讶，都说：“那咋要得，咋要得！”
惠局长说：“机会难得，应该的。”说着从身上掏出了六百元钱交给服务小姐：“看够不够。”
离开白云大酒店后，大家又上了车，小洪第一个表示歉意：“算我把惠局长害了。”老欧说：“晓得你签单，我不会点那么好的酒。”小撒也叹了一声气，以表致歉。
惠局长淡淡地说：“没关系。”心里则想，反正也不是真正掏了自己的腰包！昨天下属一个二级单位送来3000元礼金，他怎么也推却不掉，现在花销一些心里踏实多了。
（地址：湖北郧西广播电视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