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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剑。
两片还可见竹节的竹片，被缚上了丝带；剑柄是一只牛角，斜挂在他的腰上。他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穿了一件沾满油灰的青布长衫，还可见因长途跋涉而留下的破洞。这把剑挂在谁身上都显得怪异和滑稽，惟独挂在他身上忽然就平添了许多神秘和豪气。
酒馆里食客不多，靠墙角的是个独饮的老者，喝多了，此刻已伏案大睡；一对年轻的情侣正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男的俊雅，女的俏丽。
中年剑客面朝江水摇头叩指，似在吟诗作对。就在这时，七星帮的人闯了进来。
这里是七星帮的地界，所以哪怕七星帮的一只蚊子飞出来都能咬死人，何况跳进来的是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他们一进门，酒馆就似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巨石。
光有酒是不够的，这时，七星帮的一个高个儿壮汉蹭到那俏丽女子身边，邪笑道：“妹子，陪哥儿几个喝两杯。”
那男的早就开始哆嗦了，这下抖得更厉害了。他惊叫道：“尔等……意欲……何为……”还没说完，身子已滑到桌子底下了。
三人哈哈大笑，高个儿汉子伸手正要抓向女子，忽听一人长叹一声：“唉，这世上的恶人怎么杀不尽呢？”
三人霍然扭头一看；只见中年剑客正对着江面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高个儿汉子“呼”一下抽出腰刀就要扑过去，被身边的矮个儿汉子轻轻拉了一下，目光在中年剑客的腰间一扫，高个儿这才看到那把怪剑。
另一个胖子抱拳当胸，道：“请问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中年剑客向胖子一瞪眼，喝问道：“谁是你朋友？你们配做我的朋友？”
高个儿汉子又要向前冲，被矮个儿汉子拽住，矮个儿汉子冷冷地道：“在七星帮的地盘上撒野，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真有胆子就留下名，让我们帮主他老人家听听。”
中年剑客倒了一杯酒，轻轻饮尽，然后把头转向窗外，口中吟道：“‘仰天一笑，一剑惊魂’，我难道真有这么可怕？”
三个汉子一听，不由同时打了个冷噤，高个儿汉子结结巴巴地说：“你……就是白……白……白啸天……白老前辈？”
中年剑客不再搭理他，却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好句呀好句！该再饮一杯！”言毕又要倒酒，却见酒壶已被那俏丽女子拿去，为他斟上了一杯酒，并连声道谢，而三个汉子已无影无踪。
这时，忽又听有人叹道：“他是白啸天，那我是谁？我是谁呢？好，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该饮一杯！”中年剑客一看，原来是坐在墙角的老者醒了。
中年剑客忙走到老者面前，躬身一礼，老者伸手相扶，只听一串“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年剑客顿时面色苍白，立在原地，两臂垂下。显然关节脱臼了，老者竟在试探他的功力。这老者便是白啸天。听说有人冒他的名字行走江湖，特地追随查看。
白啸天一见，双手在中年剑客的两臂上一划，又是一串“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年剑客的两臂又完好如初。
白啸天惊疑道：“你竟全然不会武功，为何还敢冒充武林中人？”
中年剑客镇定自若道：“只恨世间不平事太多，在下年纪已大，投师无门，只得出此下策。”
白啸天微微点头，道：“老朽教你几招，你愿学否？”
中年剑客立即跪下磕头，道：“谢师父指点！”
白啸天道：“我看看你的剑。”
中年剑客伸出右手，抓住牛角柄，往外一拔，白啸天怔住了──牛角柄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剑身。
白啸天问：“这是你的剑？”
中年剑客坦然道：“这就是我的剑。”
“那剑刃呢？”
“剑刃在我心里。”
白啸天望着他，缓缓点点头，肃然道：“你是我今生见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剑客。”
选自《绝妙小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