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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山里已经显出了萧瑟的样子，到处都是残枝败叶，一片枯黄。表哥喜欢这个时候扛上猎枪，到山里打狼去，狼皮在当地很好销，而且价钱也不菲。
关键是狼肉，味香着呢。表哥一脸的沉醉，仿佛已经坐在了炕上，开始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风光。
狼好打吗？我问。
表哥摇了摇头：鬼东西，灵醒着呢，一有异味就没了影。不过……表哥话头一转，又说：好打了就显不出咱的本事了不是？表哥拍了拍手中的猎枪，猎枪是表哥自制的，双筒，装的是霰弹，杀伤力极强。
跟着表哥进山的时候，我手里拎着一把砍刀，虽然表哥把砍刀磨得很锋利，但我还是战战兢兢的：万一遇上狼，我就拿这个跟它拼？我扬了扬手里那把长不过盈尺的砍刀。
表哥撇了撇嘴：瞧你那熊样，不是还有我嘛？再说，狼怕拎刀，这话你没听说过啊？我咽了口唾沫，懵懂地点头，枪只有一杆，表哥当然不会让给我了。
咱得往里多走走，表哥说，现在上头禁捕野狼呢。
我们在荆棘丛里不停地向里面趟着。说是山，除了有点坡度外，算不上崎岖。只是越往里走，越是荒僻，没有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全靠自己闯。
走了大约一个钟头，表哥在一片深及腰部的草丛边停下来：别出声。表哥竖起一根指头，冲我嘘着。我以为狼来了，身上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表哥笑了笑，小心地拨开草丛，然后叹了口气。我忙凑过去，看见草丛里摆着一个铁制的捕兽夹，夹子上还有一大块肉。
怎么啦？我问。
表哥指了指脚下：你看，狼印，新鲜的。我低头一看，果然有一行凌乱的脚印，梅花样散落在泥土里。
鬼东西肯定还在附近呢，表哥边说边向四处望了望：这季节已经不太好找东西吃了，这块肉它肯定不会放弃。
我们沿着那行脚印向前摸索，脚印在一片更深更茂的草丛边没有了踪迹。表哥用猎枪在草丛里四处探着，忽然，表哥的手停了下来，眼睛望向前方。
狼！我惊叫了一声。那只狼就站在离我们不到三十米的一个土岗上，浑身银灰，一双眼睛直直地朝这边张望着。我一下子闪到了表哥的身后，握刀的手有些微微地抖。
表哥端起了枪：鬼东西，找还找不到呢，倒自个儿送上门来啦。就在表哥瞄准的时候，狼的身子一耸，敏捷地窜进了草丛。表哥端着枪追过去，狼早已没有了影子。表哥一拍脑袋：妈的，早一点开枪就好了。不过，表哥又说：鬼东西恋着这块肉呢，怕是跑不远。
表哥端着枪开始往回走，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狼嗥，像是一个沙哑的孩子的哭声。表哥连忙转回身，没等端起枪，狼又一次窜开了身子。
鬼东西，挑逗老子呢。表哥狠狠地骂了一句。
你怎么不朝草丛开枪？我在一旁抖抖索索地催着表哥，想让他尽快把这只狼拿下来，省得老让自己提心吊胆。
距离有点远，表哥说，打不着狼，反倒把它给惊跑了。
正说着话，前面的草丛里发出一阵嗥声，紧接着，那只狼又窜了出来，像一道灰色的闪电，从我们眼前划过去。我的砍刀一下子掉在地上，表哥也哆嗦了一下：鬼东西，是不是招来了同伴？不然不会这么大胆的。
那……我们撤吧？我拎起砍刀，却怎么也握不紧，手上湿漉漉的，全是汗。
表哥瞪了我一眼，晃了晃手里的枪：它是吃素的？
可万一来了群狼呢？一杆枪能顶住？
表哥的眉毛跳了跳：哼，我这是霰弹枪，来几只灭它几只。表哥示意我蹲下来，他手里的枪瞄准了前方。不一会儿，那只狼再次蹿了出来，这一回，表哥没有等它窜进草丛，就果断地扣动了扳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我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嗥叫，尾音拖得长长的，让人心颤。
中啦中啦！表哥兴奋地叫着，朝着狼嗥的地方冲过去。地上滴落着斑斑血迹，血迹一直延伸到草丛的深处。
它跑不了啦！表哥重新装上子弹，顺着血迹追过去。很快，我们就发现了那只狼，后边两条腿都瘸着，向前歪歪扭扭地迈着步子。看见我们追上来，狼停了下来，回头望着表哥手里的枪，我看见狼的一双眼里满是幽怨。
妈的，个儿还挺大。表哥自顾地沉浸在即将收获的喜悦里。
那只狼盯着表哥黑洞洞的枪口，半晌，又低沉地叫了一声，像是呜咽，又像是哀求。然后，转过身，继续向前踉踉跄跄地跳着。表哥冷冷地笑了一声，再次扣动了扳机，枪声过后，那只狼倒在了血泊里。
背着狼往回走的时候，表哥哼着小曲。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的眼前一直晃动着狼那双幽怨的眼神和它倒在血泊中的凄惨的样子。
要不，我们把捕兽夹带回去吧？我对表哥说。
表哥想起了什么似的叫起来：哎呀，你不说我倒忘了，是得把夹子换个地方，这块地儿，鬼东西们怕是十天半月都不敢光顾了。
表哥转身朝捕兽夹的方向走过去，走到离捕兽夹不远的一片草丛时，表哥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地蹲下去。怎么啦？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凑过去。
在表哥扒开的草丛里，我看见了两只毛茸茸的狼崽，狼崽乌黑闪亮的眼睛懵懂地望着表哥身上的狼，嘴里呜呜地叫着，样子煞是可怜。我一下子明白了，母狼冒着生命危险不停地挑逗我们，原来就是为了保护这两只狼崽啊。
再往回走的时候，我们都沉默着，不说话。尤其是一向乐天派的表哥，嘴里竟然不时地飘出一声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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