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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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8年

说起爷爷的死,父亲至今一脸后怕。爷爷之所以死,都是因为我的伯父黄文豪。

  伯父小时候,读书很好,念高中时每年都能考进学校前几名。那时,村里人看爷爷的脸色都一脸敬畏,村主任也给爷爷递烟,黄老实你要抖起来了,你家里出大学生了。爷爷果然抖起来,他夹烟的手激动地哆嗦着。

  没想到爷爷的幸福被一碗酒糟弄黄了。每年忙罢秋收,我们这里都要酿几缸米酒过年。爷爷喜欢喝酒,家里酿了几大缸米酒。爷爷自己喝,不让伯父和我父亲喝,说读书人喝了坏脑子。可每次看见爷爷饭前喝酒那陶醉的样子,伯父和父亲都直咽口水,爷爷有些发慌,说你们真的不能喝。爷爷将他那几大缸米酒锁在房间里,钥匙拴在裤带上。

  出事的那天早上,奶奶发现没准备下粥菜,伯父要赶着去学校,奶奶就挖了一大碗酒糟,炒着吃了。奶奶是好厨艺,从未吃过酒糟的伯父顿时当成了美味,谁也不能相信他居然将一大碗酒糟全吃了。

  伯父晃晃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到学校时,酒劲上来了。这酒后劲大,伯父看见一个小白脸坐在他的位置上正和一个女孩亲密地交谈着。伯父就气不过了,因为这个女同学平时不怎么搭理他这个优秀学生。伯父打翻了醋坛子,提着小白脸的衣领,甩手就给了他一耳光。这时,全班都乱了,很多人扑过来将他按住,伯父还在犯迷糊,不就是打了他一下吗,怎么都跟他有仇似的?

  当时的情形伯父并不记得太清楚,细节是他的同学后来描述给他听的,他打了同学们尊敬的英语老师。

  学生打老师,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是件极轰动的事情,伯父自然在学校待不下去,一个准大学生就这样沦落为庄稼汉。爷爷知道问题出在他的酒上,他挥着大铁锤,砸了三大缸好酒。从此爷爷滴酒未沾,每天看着牵牛下地的伯父就抹眼泪。

  伯父却从此喝上了酒,喝得比爷爷还凶,我小时候去他家里玩,总能看见家里矗着三个大缸。伯母是个朴实的女人,伯父的事她没心思管也管不上。

  因为喝酒,伯父又出了事。那个太阳很好的中午,伯父喝了两大碗米酒下地,路上一辆小汽车在他身前戛然停下。小汽车惊跑了伯父的牛,伯父就堵住汽车,红着眼睛骂道,老百姓穷得叮当响,狗日的你倒逍遥快活,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伯父拉开车门,一定要车里的人赔牛。

  村主任赶过来了,跟伯父说是乡长的车,伯父才清醒了一点,可伯父嘴里还是不依不饶,乡长怎么了,乡长就不赔老百姓的牛?村主任好说歹说才把伯父拉走。

  爷爷知道后,几次托村主任和乡长说道说道。村主任回来总是说,乡长气大着呢,文豪也真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拆乡长的台,他能不怨恨吗?爷爷托村主任说道一次,就往村主任家提一包东西。我母亲看不过,明里暗里说爷爷快进棺材的人了,热乎个什么劲!

  母亲真说中了,那一天,村主任说他好说歹说,乡长总算消气了,让爷爷再拿一千块钱,他得请乡长喝酒。爷爷屁颠屁颠地跑回家拿钱,不知是跑得太急了,还是太激动了,老人本来血压就高,跑回家,刚想歇口气,人就下软了。送到医院,医生说没治了,脑溢血。

  爷爷死后,我们家有两个变化,一是伯父像爷爷当年那样砸了他的酒缸,一是父亲给我改名了。本来我也叫黄文豪,父亲希望我和伯父那样会读书,可他也怕将来会像爷爷一样死掉。

  因为我不叫黄文豪了,所以我的学习越来越差,父亲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责任编辑 刘 丹 laputa518@qianlo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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