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财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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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4年

这故事在老家鲁西南是个传说。

  过去,我们村有个人会过日子是出了名的。来了客人,倒酒时不小心洒到桌子上一点,他都会赶紧伸头用舌头去舔。还有一次,也是陪亲戚吃饭,他突然钻到了桌子底下去,在下面摸索了好一阵子,碰倒了瓶子和坛子,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亲戚和家人不解地问:你找什么?

  他含糊其辞地回答说:不找什么,不找什么。

  他夫人问:你到底想找什么?

  他红着脸说:掉了一颗花生米,可怎么也找不到了。可能滚老鼠洞里去了,便宜它们那些王八蛋了。

  他穿的所有上衣都没有领子,他说:那块布放上也是浪费;他从来没戴过帽子,过了伏天就不剃头了,头发留下来冬天御寒;晚上光着身子睡觉;冬天不下地,没大活干,所以晚上从来不烧汤。

  有时小孩子饿得哭,他就找出个过年时扔到一边的鸡爪子,用嘴吹吹上面的土,递给孩子说:这可是好东西,是肉,越吃越香。孩子高兴地放在嘴里,可过了一会儿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这是什么破肉,一点也吃不动。孩子在哭声中,嘴里含着个鸡爪子慢慢睡着了。

  大门口的一个角落里,挂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外人不注意是看不到的。全家人出门前,他就在大门内取下那东西,在嘴巴上抹几下。那是一块年前挂在那儿的生肥肉。

  有一次出门,走在路上有点内急。他忙掉转方向往自己家的地里跑,开始还放开脚步跑,后来就夹着两腿跑,等他好不容易踏进了自己家的地边,屎已经拉在了裤子里。

  他的死更是一个谜。

  初冬的日子,老爷出去一天了,很晚了还没回家。夫人忙吩咐伙计们:你们快分头去村外咱家的地里找找老爷,他出去一天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伙计们分头出去找,东边、南边、北边的人回来后都说:没找到老爷的一点蛛丝马迹。

  正在大家焦急万分的时候,去西边寻找老爷的伊六,抱着老爷出门时穿的衣服和鞋子回来了。夫人问他:老爷呢?

  他说:不知道。

  夫人一边翻看衣服一边哭着问:你是从哪儿找到老爷的衣服的?

  在离黄河一里外的咱家那块地里。

  夫人见老爷的衣服一个布丝儿也没少,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哭得更厉害了。

  有人说:老爷是不是被绑票了?

  不可能,绑票他脱老爷的衣服干什么,还放在咱家的地里?

  他是不是去黄河里洗澡被水冲走了?

  那他把衣服脱那么远干什么?再说,天这么冷,不可能还去河里洗澡。

  第二天,东家派人沿黄河两边寻找了上百里,也没有找到他的一点痕迹。

  夫人突然想起来了,老爷这几天一直咳嗽,痰里还有血丝。他前天晚上还自言自语,说自己得了痨病,没救了,他是不是想不开啊?

  失踪时,他才六十多岁吧。

  至今,他的故事在我们那儿广为流传,但他最后的下落依然还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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