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刘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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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11年

秋云从对面工作台直接走到我的面前。她是检验员,有走动的权利。我估计她过来之前一定观察了我几分钟。不过我的精力一直在对付那台日本全自动车床,所以我不能提供证据证明这一点。我这样猜测是因为秋云过来不是检查产品,而是找我说话。她问了我一个问题,说对待一个花心的男人是不是应该给予报复。

  那时候,我上班的私企环境比较宽松。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谈论与工作无关的话题。尽管我后来意识到这个宽松可能仅仅和秋云有关,比如她是女孩子,而且长得不赖,而生产组长恰好又是男的。

  我尽量把机器开稳妥,日式车床的优势在于,你一旦设定一个程序,在相对漫长的时间里,它不会主动生产不良品。我说那是应该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一定还说了其他一些话,这里面有一部分经过了大脑,有一部分则没有。面对漂亮的女孩子我很难把话说得精密周全。我甚至忘记了有没有在适当的时候递上笑脸。

  然后秋云就很严肃很气愤地说,振风厂的刘子龙真是太不像话,居然脚踏两条船。

  我吃了一惊,他是你男朋友。

  秋云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

  这个愤怒有点不靠谱,似乎不适合拿来在上班时间探讨。好在我个人对这个话题并不反感。因为秋云的愤怒很真实。我想象秋云的好朋友在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脚踏两条船时该是何等的悲伤。但女孩子的悲伤只能是悲伤,在面对生活中这个常见的问题时,她们缺乏应有的对策。秋云找我聊这个,我猜测是一种倾诉的需要。她得在男人面前咬牙切齿,才能代替好友发泄来自异性方面带来的屈辱。

  后来差不多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秋云只要有机会就和我探讨刘子龙。这依然是以占据上班时间为前提。因为下班以后我们就没有了相处的条件和凑在一起的理由。

  我不知道振风厂,对所谓的刘子龙也一无所知。我只能凭感觉帮助秋云分析刘子龙这种人存在的原因。并探讨他这种病态人格形成的各种诱因。我相信这个不代表主流价值观的男人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为什么是总有一天而不是现在?秋云问我,难道我们不能对这种人立即进行报复?

  很明显,话题进入了另一个层面。我不太清楚秋云的真实用意。然后秋云就冲我诡异地眨眨眼睛。我们应该在适当的时候揍这小子一顿。她用了我们这个词。

  我不是计划的主谋。当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和自己贴心地制定一个不算光明的行动时我没有选择跳出来而是陷了进去。

  只是小小地教圳一下,这是秋云的意思。

  我在开机器的时候,把日本车床想象成那个该死的男人。这有利于发挥。秋云给我的酬劳是请我吃饭。而我的任务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给那个男人一顿教训。我可以在他背后踹他一脚,也可以在他从对面走过来的时候在他下巴上来上一拳。秋云说那个男人个头很小,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她还让我捏起拳头,在研究了我拳头的形状过后认定它的外形和那个男人的下颌骨很合衬。咬上去能形成足够的杀伤力。秋云打断了我其他的念头。她说真正的男人应该为弱小者出头,不然就是懦弱。

  最后剩下来的就是行动。

  我很奇怪那天去振风厂的只有我和秋云两个。那天秋云打扮得很漂亮,和报复的氛围不合拍。我问秋云为什么她的好朋友没有来。秋云摇了摇头,说这个事情是自己替朋友出头,好像没有知会的必要。当秋云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

  直到今天,我依然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找到振风厂,那个晚上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在一个有树木草地和灯火的地方坐下。对面有厂房,秋云说那就是振风厂。旁边有条路,秋云说刘子龙下夜班就会从这条路经过。在具体实施报复行动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心脏跳得厉害。我从来没有打过人而且是揍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我忍不住抓住秋云,我们真的要揍这个人吗?

  刘子龙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月亮西斜。草坪上的露水洇湿了我的屁股。我才发现我们坐了很长的时间。那时的天空还有星星。远处的天地还有山影。朦胧的夜景足以让我们把话题扯开,离报复越来越远。我们谈了童年,谈了打工的生活,谈了不太遥远的未来。后来秋云站了起来。说我们回去吧。

  “不等刘子龙了吗?”我有点惊愕。

  “等他干吗?”秋云娇嗔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亲昵地用一根手指顶住我的额头。

  “你这个傻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刘子龙。”

  选自《百花园·小小说原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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