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情定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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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渔舟唱晚的水乡夜色。

  我静静地看着婚床上熟睡的他,我的君临,目光依恋而沉重。

  我是一只猫。

  人和妖注定不能结合,这是永恒的规律,我懂得,却不能自禁。

  他的气息均匀而柔和。我轻轻抚摩着他的面颊,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他的怀中。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屋里的时候,我明白,我必须离开了,我必须用一个的生命来保全另一个。他身上的气息那样令人贪恋,我不知道在他醒来找不到他的猫咪的时候他会怎样,看着他,我一阵阵心疼。我将身上的一颗星摘下来,放在他的枕边。

  “今生我欠你的,来世再通通还给你吧!”

  最终,我离开了,我的君临,我们的木屋,在我的视线中越来越小了。

  我愤怒地打翻了孟婆汤。

  我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整日飘飘忽忽地在地狱中游荡。君临,君临,你还好吗?无数个黑暗的日子,我想的只有他,我的君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一遍遍念着这首诗,他最喜欢的。

  一滴爱的泪珠,流淌了五百年。

  阎王同情地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怜惜。

  转世的日子终于到了。医院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一个声音响起“是个女孩儿”。今生,我不再是异类,我将与他们为伍。

  我的君临,他又在哪呢?

  当我再次见到他,是在大学的课堂上。带着初夏的一米阳光,他走进了我的教室,我恍惚了。五百年,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是,此刻的他已经为人夫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不再需要那个在枕边留下星星的女子了。

  日日,在他的课堂上我低着头,不看他。我是人,没有了任何法力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没有,我从未睡着过,我只是不敢。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在讲台上讲《锦瑟》,我突然抬起头,含泪含怨地注视着他。他迟疑了。难道,他想起了什么?

  不,不会,他是人。

  北方冰冷的二月天。

  QQ上,我对他说“做我哥哥吧”,也许这是让我发泄感情的最好的方式。那天,是我十七岁生日的第二天。

  一天,他对我说:“让我抱抱你好吗?”我笑了,命定的恋人是不会被分开的。

  他轻轻捧着我,像捧起一件至宝。我看着他,他依旧是我的君临。

  奇迹般发生的一切,让人不得不感叹造化的弄人。

  无数个美丽的日子,无数句前世无法说出的我爱你。只是,他始终不再记得我是谁。

  “风中的轻声呼唤有谁听见,水瓶星座有透明心愿,为谁不知厌倦地吟唱春天,为谁诞生在冷冷二月天,想抹去人间最后一滴眼泪,装在瓶子里面,让忧伤不再出现。”

  不管怎样,我只能是他的情人,只能是情人。

  “前世我欠你的,今生通通还给你……”前世的约定一次次侵袭着我。他不知道我在用怎样的方式爱他,他也不会知道我爱的究竟有多么痛苦。这是我欠他的,宿命。

  他很累,我能感觉到,我不能怪他的,我们始终没有生活在相同的世界里,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看着床上他疲惫的面容,我知道我的存在不能给他带来快乐了,我把身体蜷缩在他的怀里,和五百年前一样。我安静地看着他,这是最后一夜他这样拥着我。我要走了,我必须给他安稳的生活了。他身体的气息依旧让我如此依恋。我摘下头上的星星,放在他枕边,轻轻吻着他。

  “如果还有来生,让我做一回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好吗?”我在心里对他说,熟睡的他依旧和五百年前一样,如一个安静的孩子。

  我的身体在他怀中逐渐融化掉,形成一个小小的亮点。“祝你幸福”,是啊,除此以外,我还能送他什么礼物。我跳动着,飞向遥远的夜空,他离我渐渐远了,房子离我渐渐远了,地球离我渐渐远了……

  在水瓶座的星空里,我注视着他,日日夜夜。

  他的生活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在幸福中流转的,依旧是平凡妻儿的种种的好。

  我失去了我完整的肉体,失去了我的美丽,但终于,我给了他想要的幸福,从此,我更加落寞。只是,我再也触碰不到他幸福的面容了,曾经我那么迷恋他幸福的表情。不过,没关系,不管我能否触及,他的笑容是不会变的,就像不管他是否记得我,我对他的爱是不会变的。

  终于,在水瓶座流星雨爆发的刹那,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我所在的那片天际。

  瞬间,我泪如泉涌。

  我奋身一跃,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银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

  他又一次迟疑了,我相信,他想起了什么。

  他捧起我,像无数个曾经相守的日日夜夜,像捧起一件至宝。

  “猫咪!”他疯狂地喊我的名字,虽然那个名字属于前世。

  我看着他,疲惫地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把我抱的更紧了:“今生欠你的,来生我再通通还给你。”

  我摸着他的面颊,这,又是一个分离的夜晚,只是,这次的约定,是两个人。

  “我爱你.……”我微弱的声音听起来那样幸福。

  “我爱你!”他拼命地冲我喊着,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我爱你,声声不息。

  我幸福地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我注定是他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我是妖还是人。而他,依旧是我的君临。

  如果还有来生,我相信,我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天地间始终不能磨灭的就是生生不息的爱。

  一句话,情定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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