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青春,我几近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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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10年前,我上高一。野性的青春,让我的血管里整天都流淌着不安分的血。一天放学后,我到车棚取自行车,看到自己的新自行车倒在地,上面还被一辆破自行车压着,忍不住骂道:“谁这么缺德?”

  “老子干的,怎么样?”这时,一个跟我同样野性的声音回答道。我应声回过头去,发现那是一个个头比我小很多的低年级男生。他皮肤黝黑,梳个中分头,嘴里叼一支牙签,叉着腰,正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不禁感到有些可笑。“小子,学扮野,你还嫩了点儿!”我边拉起自己的自行车边说。那男生也过去扶起自己的自行车,同时将一泡很响的浓痰“啪”地一声吐到我的车上。我火了,支起车,走过去一掌就把他推倒在地上。

  我的死党阿明和阿方走了过来,说:“别跟这小孩子一般见识!”边说边拉我转身走了。就听那男孩在后面恶狠狠地说:“你们这班衰仔,走着瞧吧!”

  那天晚上,我莫名其妙地让人拉出校外狠打了一顿,连与此事无关的阿明阿方也不能幸免。我们谁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商量要报复。阿方说,他有一个表哥,是社会上一个帮派的“大哥”,不妨请他出马。就在那天晚上,阿方的表哥带上一伙弟兄,赶到学校把那男孩抓了,狠狠地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事件过后,我忽然想到,要想在学校立足,再不被人欺负,就得有帮派。于是,我跟阿方阿明提出成立帮会的想法,他俩马上拍手赞成。

  于是我们三人结成了兄弟,我是大哥,阿明二哥,阿方老三。帮会该有个名字,我说,就叫“火焰会”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果然,“火焰会”成立不久,就招揽了一帮兄弟,很快就有三、四十人之众。也许很多同学受了不良风气的影响,和我们一般想法的不乏其人。那时候,整个校园就是我们的天下:一大摇大摆地走路,谁敢正眼瞧我们?

  谁曾想到,树大招风,不多久,父母就瞧出了一些苗头,开始对我严加管束。而我终于引火烧身:打了一个同学,受到学校警告处分。

  就在那年冬天,望子成龙的父亲通过各种关系,将我转到另一座城市的一所重点中学。

  新学校有很严的校风,纪律约束甚紧,稍有违纪便要遭开除。我虽然很不适应,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几天,我是“火焰会”大哥的信息就传遍了新校的全班,同学们视我为洪水猛兽,对我敬而远之。做“大哥”貌似风光,却交不来真正的知心好友,我感到十分孤独。

  不久,我认识了阿凤。阿凤长得漂亮,也很善解人意。有一次,她找到我,向我请教几句文言文的“古译今”。她知道我平时很喜欢看些古典小说什么的,古文基础不错。我拿过她的题目,引经据典,一一细致剖析。高兴得阿凤一迭声地说谢谢。

  “不用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内心得意,表面气宇不凡,颇有“侠士”风度。

  阿凤对我说:“其实,你人并不坏,应该跟上大伙儿考大学,做一个有用的人。”

  “考大学?我没听错吧!”我惊叫起来,“我基础那么差……”

  “深奥难懂的古文都难不倒你,谁说你蠢?”阿凤一脸真诚地鼓励我,“离高考还有两年多,抓把劲追,你有的是机会!”

  一席话,让我的心头强烈地一震。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我!想想以前搞打打杀杀的“火焰会”,实在是无聊透顶。这时,又传来一个消息:阿方的表哥因杀人入狱了。我的心震颤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我决定重新做人。星期天,我回到了原来的学校找阿明阿方。我发现阿方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就问他怎么回事。“没什么,小菜一碟。”阿方下意识地拉拉衣领,说,“怎么样,我们去哪里热闹一下?”

  “我今天有正经事找你们,”我紧盯着阿明阿方,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解散‘火焰会’。”

  “开什么玩笑啊,大哥?”阿方摸了摸我的额头。我拨开他的手,问阿明:“你呢?”阿明一向听我的,说:“大哥,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阿方嗷嗷地尖叫:“你们疯啦,不记得我们当初同生死共进退的誓言?现在‘火焰会’多兴旺,想解散?我不同意!”阿方最终说,总之一句话,是兄弟就一起干,否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看他坚决的样子,我只得打消了劝他的念头,我跟阿明退出了“火焰会”。于是,我们三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就这样散了。

  这以后,我全力投入到学习中去,没有再跟阿明阿方联系。只是风闻阿明随父母移民到了国外,阿方则自立门户,成了黑社会中某帮会的头目。而我,高考落榜,复读一年后终于成为一名大学生。

  大学第一年的暑假,我回到故乡,听到一个消息:阿方因为组织贩卖白粉,已被收监,过几天就要被处决。我骇然了,连忙办理了手续,去监狱看阿方。阿方变多了,脸色青黑,胡子足有半寸长。

  “是你?”他嘶哑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望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么?”沉默片刻,阿方故作洒脱地笑了:“大哥不必为我难过。”一声“大哥”,听得我心中一痛。记起当初是我倡导“火焰会”才把他推上悬崖的,我不禁落下泪来。

  探监的10分钟时间到了。在转身回牢房的时候,阿方回过头看我,忽然闪着泪光说:“我爸早死,剩下妈妈没人照顾,我真不想走,可现在后悔却晚了……”

  我为阿方痛心,他原来也是一个好学生,也有机会像我一样重新做人,悬崖勒马。可他一意孤行,才20岁,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谁游戏青春,必会玩火自焚。作别阿方的一瞬间,我感慨万分,同时庆幸自己从悬崖上回归及时,不曾将青春轻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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