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坚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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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这天下午,警察局长周正正对着报告生闷气,警员戴维一瘸一拐走进来,他的上衣和裤子被扯得破烂不堪,上面斑斑血迹。周正吃了一惊,这座城市十分安宁,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什么暴力案件了。他急忙问戴维怎么回事,戴维沮丧地说:“局长,我被一只狗咬了。”

  原来,就在刚才,他经过一条街道时,看到一个大约五岁的小孩子挣脱母亲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向一户人家,那家的门前有一个颜色漂亮的球,就在小孩子想捡起这个球的时候,拴在门前的大狼狗突然跳起来将小孩扑倒。他见势不妙,急忙冲过去踢开狗,抱起孩子,但那条狗凶性大发,挣脱锁链疯狂地攻击他。戴维气愤地说:“没办法,我只好掏出枪,那条狼狗又大又狠,我打了它九枪它才倒下,我已经告诉那孩子的母亲,她可以起诉狗的主人养狗不教,任狗行凶,要求狗的主人赔偿一切损失,那条狗的主人麻烦大了。”

  听了戴维的话,周正若有所思,他详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况,然后忧心忡忡地说:“戴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是那条狗的主人,而是我们的麻烦大啦!”

  戴维睁大眼睛看着局长,他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是就在第二天,他明白了——市里的各大报纸刊登了动物保护协会发布的一则声明,他们说,那条狼狗拴在门边,并没有向无关的人发动攻击,它是为了保护主人的财产才伤人的,它并没有罪,它在为它的职责而战。警察完全可以不伤害它的性命,可是他们射了它九枪,为什么要射九枪?即使要杀死它,也应该一枪毙命,不应该让它忍受九枪的痛苦,莫非是警察的枪法太差?抑或他们生性残忍?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证明他们没有资格当警察。最后,动物保护协会说,他们不会让这条狼狗白白死去,他们要组织会员进行游行示威,他们要为那条狗讨还公道。

  看了这则报道,戴维傻眼了,这才明白局长为什么会那样说。这是个法制的社会,不仅仅公民受到法律的保护,动物也有它们的权利,昨天,他恰恰忽略了这一点。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把动物看成与人类和平共处的朋友,他们当然要为此大发雷霆。戴维慌了,急忙去找局长周正。周正紧绷着脸坐在那儿发呆,见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你看过报道了?我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我只能向老天祈祷这事儿不会发生,但老天不听我的,我们的麻烦大了。”

  戴维无语,动物保护协会的声明直接把矛头指向他,这下他可惨了。突然,他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周局长,你弟弟是动物保护协会的主席,你向他求求情,他肯定会帮我们的。”

  “你是说周璞?”周正苦笑着,口气不无揶揄,“他从来就不听我的,否则也不会去当什么主席了。他对动物的那种狂热,你应该知道吧?就算是我打了那只狗九枪,他一样会把我当做仇人的。”

  戴维绝望了,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听天由命,他只希望不会被开除他热爱的警察队伍。

  动物保护协会的行动神速,就在当天下午,他们组织了上百人到警察局和市政府门前游行示威,并打出标语:“狗是人类的朋友,不是我们虐待的对象”,“杀狗有罪,严惩凶手”……市民们纷纷表示了对动物保护协会的支持,他们自发加入了游行示威的行列,人越聚越多,两个小时后,警察局门前和市政府门前已经人山人海,电视转播了游行场面,解说员沉痛地说:“一条忠诚而无辜的狗倒在无情的枪口下,无数有爱心的人挺身而出。人们已经用行动表达了他们的意愿,向残忍的行为宣战,决不容许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民意不可违,市长震怒了,发表公开讲话,承诺迅速查清此事,给市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下警察局避无可避,只好对此事展开调查。周正下令挖出那条狗的尸体,在市长派出的专员监督下,法医对尸体进行了解剖。他们惊讶地看到,狗的身上的确被射中了九颗子弹,而且,都打在要害部位,但是,只有一发子弹真正射入了狗的体内,其余八颗子弹竟然都没能穿过狗皮。

  是因为那条狗太大了,它的皮太厚了?但这并不是理由,理由只有一个,戴维用的枪过于陈旧,不具备应有的杀伤力。

  这个结果大大地出乎人们的意料。周正和戴维,还有所有的警察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立刻向市长汇报,并且马上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在会上,周正慷慨陈辞:“……对狗尸体的检验结果足以证明,之所以射了它九枪,实是无奈之举,与警察的人性与素质无关。不过,我希望大家能够重视一点:射杀一条狗要用九枪,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穷凶极恶、比狗还要大得许多的罪犯,我们要开多少枪呢?”

  周正的讲话迅速传播出去,动物保护协会哑口无言。就在前一天还在为这只狗伤心游行的民众们,也被这意外的转折惊呆了,他们马上转变态度支持警察局。报纸电台顺应民意,纷纷发表对此事的看法,他们在质问:为什么警察会用这样的枪?这样的枪,遇到穷凶极恶的罪犯的时候能自卫吗?这样的枪,在关键时刻能保护老百姓的安全吗?纳税人的钱都干什么用了?

  警察局从麻烦中脱离出来,但市政府就没这么幸运了,焦头烂额的市长迅速做出反应,立刻给警察局更换新式手枪,并就此事在媒体大加渲染,以平息人们对市政府的怨气。

  戴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再也不用担心被开除警察队伍了。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周正的弟弟正在向周正道喜:“哥哥,恭喜你,整件事情都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你终于达到目的了。”

  周正如释重负地笑了。这个城市犯罪率虽然不高,但是没人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电影里那样的警匪之战。他深知,他们配备的手枪实在太差了,为了下属的生命着想,他也应该为他们争取更好的武器。可是报告打了几次,都被市长以经费不足驳回。正巧那天戴维打死那只狗,周正知道戴维的枪法如神,不可能九枪才能击毙一只狗,因此他马上断定,子弹肯定没能击穿狗的要害,所以,他顺水推舟地策划了这件事。其实,他也不愿意使用这种小技巧,可这世上的事情偏偏这么怪,本来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不用特殊的手段就解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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